(六)谭妹崽来了
刘竹华来姐姐家的第三个礼拜天上午,萧家突然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一男一女两个三十左右的人,外加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
那个鼻梁上有几颗雀斑、着军黄色粗呢短大衣的夯实溜溜的中等个男的,是骑一辆“叮铃铃”地,铃声一路响进萧家的自行车,驮着她们来的。
这辆稀罕的黑亮的飞鸽牌自行车就停放在萧家窗下,吸引了好些孩子们贪馋地看看摸摸横梁、脚蹬子。连队里,只有蔡卓娅家有一辆黑色的永久牌自行车。
听到自行车铃声响,刘竹影、萧长元赶忙热情迎出了屋,刘竹华也尾随着出来。
那个鼻子有点塌,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线,紫红灯芯绒棉袄罩衣衬得圆脸红喷喷的女的,个子和自己姐姐差不多,刘竹华以前在五小队是见过的。她叫尚春碧,她大嬢也是五小队的人,她来大嬢家里耍时,见过。
“何贵、春碧,一听自行车铃铛响,我就晓得是你们来了,快进屋!”刘竹影热情地拉着尚春碧一双胖乎乎的肉窝手。
“刘姐,上个礼拜,我和何贵去场部扯花布,中午在场部招待所食堂吃饭,碰到你们连的老病号。哈哈,那个老病号和我们在十一连时的样子几乎一点都没变!他说你小弟弟来了,我们下午回十二连时路过你们连,当时就想来看看!只是,不好意思空手来。后来,我想,还是把上次你托我给娃娃们做的裤子弄好了,再来!上个月,我那台缝纫机坏了20多天,才修好没几天。这不,裤子的边锁好了,哈马斯在挎包里带来了!”她说着,把一个鼓囊囊的黑亮挎包举起来,晃了晃。
刘竹华在一旁喊了声:“尚姐好!”
“啊呀呀,刘竹华,你好像比在五小队的时候长高了!不过,好像黑了点,这里的太阳是毒了点。”尚春碧看了看他,夸张笑道。
“长啥个子呀?过了20岁了!谢谢啊,实在是太谢谢你们两口子了!看你说的,到我这里想来就来,还非得拿啥东西呀!”刘竹影笑嗔着,拉着尚春碧的手进了屋,“不过,这两年来,自从你家有了缝纫机,我就没少沾光,大人、娃娃的衣服裤子没少让你们操心!我这心里呀,总是过意不去。”
“谢啥呀?!萧大哥和我一个闷罐子火车从武汉到的大河沿,一辆解放汽车到的三棵树!我没当拖拉机手之前,在十一连干活时,我的定额有时完不成,萧大哥在场部执勤上夜班,第二天休息时,还总跑到连里帮我干活,萧大哥和我就像亲兄弟一样!
在我没调到十二连之前,我也没少到你们家去蹭饭呀!萧大哥也没有嫌我成份不好,让刘姐你帮我说上了这么能干的一个好老婆!”一只脚迈进门槛的何贵,摘下一只耳朵上挂着的白纱口罩笑道。
何贵除了脸上有点雀斑,样子还算中看。他是萧梦迪除了医生,第一次看到一个普通人带着白纱口罩。
“就是嘛,刘姐谢啥谢呀?!要不是65年我大嬢写信求你,让你把我从遂宁的山旮旯乡里弄到塔里木来,找到小何这么好的老头子,我现在哪里会过得这么好?!”春碧红胖的脸上堆满笑容。
“哈哈,看你们两口子自吹自擂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也是你自己有福气,也有眼光,跑得快嘛!当时,你一接到我寄给你大嬢的回信和小何的照片,你不到半个月就跑到十一连了!再晚一个多月,你如果跑慢点,到六六年,你就上不成户口、工作不成了!”刘竹影笑道。
“我当时想,管它啥子成份不成份的,只要能吃口饱饭,能从山沟里跑出来就行!再说,我自己家以前也是地主,大哥莫笑二哥嘛!
解放后,我家和别个家里没两样了,家里也是每个人只有八分地!同样是遂宁的,我们山沟里的,比你们平坝上的,要差得多!每天喝红苕稀饭,喝得我眼冒金星、胃里反酸,走路打川川!
幸好我大嬢嫁到你们五小队,又幸好我大嬢问你妈要了你的地址,给你写信,你竟然给我大嬢回信了!真的,刘姐,为这个,我要感谢你一辈子!要不是你,我碰不到这么好的老头子!”春碧说着,眼圈有点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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