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褚湉倚在迎枕上,身上再无一丝力气,外头花苓打帘子进来,手上端着刚煎好的药。
皇帝见状吩咐她放下药退下,这屋里就只剩下他两人……
他将褚湉的手握在掌中,自责道:“我来迟了。”
褚湉摇摇头:“这事无关皇上,眼下你是分身乏术。”
他叹了口气,顿了下方道:“珍贵人的事,我也有错在里面,以至于太后大开杀戒,害你至此,又险些小产,这让我如何不痛心?”
褚湉抬头望着他的脸,他本俊朗的眉梢眼角尽是疲倦,神色则是愧疚心痛,见他如此,她强撑着笑了笑:
“原是我自己不小心,现下也不必担心我,往后我会好好将养,什么都不去管,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皇帝抬手帮她把腮边垂落的发丝别去耳后,温声道:
“你若这样想最好不过……”他说着端来几上的药碗;“你顾着我,顾着大局,顾着旁人,也该顾顾你自己了。”
褚湉心中想起珍贵人,想起雨蘅长泰,想起那些人被活活打死的场景,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望着捧着药碗的皇帝,半晌才开口:
“皇上,我很怕。”
“她的心怎会如此狠,如此杀伐决断,毫无恻隐,我怕这个宫禁,它会吃人,我也怕这场战争,我还担心你……”
他闻言放下碗,上前紧紧揽住她,柔声道:“快结束了,放心,一切都快结束了……”
片刻,他轻扶起她来,一手端来药,道:“听话倾澜,先把药吃了。”
用过药,又漱了口,褚湉自觉身子实在乏,又瞧了眼条案上的西洋座钟,适才道:
“皇上国事本就繁忙,过来后宫都是挤出来的功夫,我既没事,你快去景仁宫一趟吧,珍贵人可是伤的不轻。”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了想道:“太后这是做给我瞧的……”
褚湉当即心下明了,前不久皇帝处置了李鸿章,作为太后最为倚重的大臣之一,李鸿章被革职,无疑是动了“她的人”,在她看来这分明是挑战她的权威。
皇帝大了,翅膀硬了,手里有些权利便翻脸不认人,这想来是她万不能容忍的,偏偏战争初期皇帝亲自请停万寿庆典,也让她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珍贵人说的没错,卖官这件事,现下盛行,实在算不得多大的罪过,想必太后此次是借题发挥,故意为之,以此来打压报复皇帝。
在她眼中,景仁宫与她都是皇帝宠信之人,只不过她怀有皇嗣,不久前才册封,后宫朝野皆知,而在她身上太后不容易寻到错处,此时不好把矛头对准自己。
那么就只有珍贵人了……
想到这,褚湉一阵后怕惊惧,又不禁想,即便如此,她依旧阴错阳差的“惩治”了她,自己确实也因这件事伤心惧怕,险些小产。
仿如一脚踏进冰水深潭,周身只余冰冷。
……
皇帝才向侍疾的太医问询了珍贵人的伤情,却闻室内微有呻吟声,想是昏迷已久的珍贵人已转醒。
他顾不得,连忙进得室内,珍贵人在周身疼痛,高烧混沌之下,一眼便见到皇帝那焦急的眼神。
她忍着痛苦勉强露出一笑,虚弱道:“皇上……”
贴身侍女随即退下,皇帝忙来到她的床榻旁,见她一动不敢动地趴在那里,浑身疼的微微颤动,可惨白的脸颊上却是显出一抹笑,这一下,他的心猛然沉痛,愧疚难当。
“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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