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道:起,我该教的都教了,靠墙娃娃长不大,你操的心多了。再说,这的事一了,我也是要回去的。

拓跋明月道:离石、拓跋山都安排的如此之好,为什么起儿就这么难呢?你不为起儿考虑,你也要为阿塔娜考虑考虑吧……

无风道:这与阿塔娜有何相干……

良久,拓跋明月道:活人难,活着更难。原来想人死了两眼一闭,啥也不知道了,管他洪水滔天,多容易…可真正到了跟前,到了这一天,才知道哪有那么容易,完全不是那回事…这么多事,怎能撂下不管了……真难呀!……你说,我们活着图啥了,死了有啥意义了……你说尽义务吧,可我的义务还没尽完了……我死后,不要把我的眼睛合上,我要看看究竟会怎样……

无风道:是呀,尽义务了。既然老天让你走,那就说明你义务尽完了。

拓跋明月道:你说人死了会不会转个世,会不会再转成人,我是不想转人了,转成马、牛、羊都行,转成月亮最好,哪有什么生老病死、喜怒哀愁……你说,人死了,不管是到天上、到地下,会不会还要尽义务……

无风说不会了……我估计你会转个狐狸,草原之狐……狡猾奸诈的那种,反正不是好东西……

俩人相视一笑,笑着笑着,拓跋明月又咳了起来,只是那咳声都低了许多。

……

帐外众人大多时候,只听到拓跋明月咳嗽的声音,停下来时,只拓跋问一两句,而无风大多时候不答,就那样沉默着。人们不知道究竟谈了些什么,是拓跋明月回顾他那38年人生,还是述说他不平凡的部落族长的一生,还是安顿后事,亦或是托孤……这事无风不说,世上再无人说清。但明眼人还是从后来拓跋起的事情上看出了端倪,还是看出拓跋明月——草原之狐的精明和远虑,能在临死前为儿子做这么多着实不易,而且算无遗策、既长且远。可以说临终前下的这步棋棋高一着,连无风都不得不依着走。

太阳从东方升起,向西方坠落。帐内不知何时响起了拓跋明月的鼾声,过了许久,无风掀帘而出。后来有人还原这次谈话,便从无风掀帘手劲稍微大了点上,判断两人谈的不愉快,无风有些恼了。

乔远山、李唐、伊尔、卡尔等一众迎了上来,无风却看到不远处圪蹴着抽汉烟的颇超。无风走到跟前问道:拓跋明月说有些事来不及说,让问你,现在事情真成这么个?

颇超吐出口烟道:你以为呢?

无风道:拓跋明月这只老狐狸的如意算盘又打到我头上了。

颇超又吐了口烟,周身更加烟雾缭绕,缓缓道:瘟疫期间盖子还捂着,现在放开了,盖子便捂不住了。换作你是夏帝,戎、羌是历史上最终弱的时候,早些花将军又掌控了兰皋,现在守城的又是夏人,你会怎么做?

无风道:哦,原来是这样的。

颇超道:兰皋现在最关键的人是你无风。对夏来说,你死了多好,顺顺地接手兰皋。可你活过来了,你的一旅在兰皋现在说了是算上的,那么也意味着兰皋属于谁,就看谁现在能说了算呀!拓跋明月不拉拢你还会拉拢谁?

无风道:那也不至于事情会坏成他说的那样?

颇超道:怎么不会?即使不动武,难道夏不会派人过来兼管兰皋?戎、羌有抗命的能力了?说不定会将婉儿娘娘的哥哥,现在是北州都尉派过来。婉儿在此被百姓称为有娘娘,娘娘的哥哥来了,百姓自然很快认可。一旅觉的既然是你无风的“妻哥”,一家人也会很快就接受。夏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把兰皋纳入版图了。与其如此,不如你就地称王,这是你称王的最佳时期。

无风说没想过。

颇超道:你不愿意,那你拿什么保护你身边的人,那那么多人不是白死了?以后还会因你而不想当死很多人的!你想过没有,这些死的人都是因你不想当而害死的……

忽,一声哭喊从帐中传出,拓跋起、伊敏、拓跋明玉一众的哭喊声响起,帐帘不知被谁掀起,晃糊间,无风似看到座椅上,拓跋明月本垂下的头颅抬了起来,那刀削的脸庞上两眼似电看着他,薄薄的唇紧紧地抿了抿,又舒展开来。无风不由地向前跨了一大步,见颇超拿着烟杆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便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远处,一匹马急驰而来,马上一女子红衣似火,随风飘动,拓跋明珠还是来晚一步。

无风没听到的是颇超的这句话:你不知道我们被吴谦抓去受的是什么罪,生不如死呀……这难道不是你无风害的么,你现在就想撒手不管?无风也没看到颇超面上那痛苦的表情。

拓跋明月死了,现在做什么又能如何?无风想起拓跋明月的话:可能别人的生死你能置身事外,可你身边的人你亲近的人的生死你能置身事外了?我们不论别人自己人,我们只论事内事外,你现在已身处事中,你能安然地置身事外?

不知不觉间,一小男孩拉了无风的手,静静站在那里很久很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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