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无情,朱颜易老,这世上最好的胭脂,也不能将她带回双十年华。
可女子面对心中那个惦记了一辈子的人时,怎会素面朝天?
寝殿的最里面最新供奉了一尊弥勒佛,佛龛下面的柜子里,有一个檀木箱子,太皇太后费力地将其拽了出来。
打开,是一件保存了很久的素蓝烟纱散花裙,在这个时节穿显然是不合适的。
但谁让太皇太后的寝殿温暖如春呢?
她想穿,便能穿!
五十年过去了,太皇太后竟然还能毫不费劲地穿上这件衣裳,不得不说,身材管理很到位了。
妆容、发髻、衣裳全都是初见时的样子。
收拾妥帖的太皇太后,终于颤颤巍巍地走向那卷画轴。
她走的很慢很慢,面上又羞又怯,像是一个因怀揣心事而犹豫不决的少女。
洛小苒将画轴保存的极好,一行人回来时全都风尘仆仆,唯有这幅画新鲜地像是墨申刚画完的一样。
太皇太后手抖的厉害,一半因为心绪,一半因为病痛。
画轴一寸寸展开,身着深蓝窄袖骑装,镂空雕花金冠束发,手戴伽楠香珠的墨申,英挺潇洒、意气风发地映入太皇太后干涸的眸底。
“咳咳咳!”
再见故人引起的气血翻涌,使得太皇太后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她迅速别开脸去,用手捂住嘴,生怕有一滴血落在画上。
“我终于……见到你了。”
这世上所有关于墨申的资料中,无一幅他的肖像画作。
所以,见过墨申本人的洛小苒知晓这是他的一幅自画像,而没见过墨申的陈稷,则在一开始看到画的时候,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后面反应过来墨申先生是以画代人,想用自己的画像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
但他想不通,为什么要用年轻时的画像,而非现今耄耋之年的样子。
太皇太后完全站在大梁的权力巅峰时,曾请了无数画师,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让他们描绘墨申的样子,却无一幅画能令她满意。
当然,这些画师因为没有完成任务,以及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最后都被灭口了。
太皇太后情不自禁弯起嘴角,眼前这幅画,和她久远记忆中的墨申,一模一样。
“你果然没有失信于我,说要和我见一面,就是要见一面的。”
抖动不止的手想抚摸一下墨申的发髻,却在触及画纸的一瞬间,看到手上沾着血,她蓦然将手抽离开来。
太皇太后嘴角的笑染上几分苦涩,一语双关:
“我手上染着血,不能弄污了你。”
“你当真是淡泊名利,而我当真是放不开权利。”
“你着实是俊美无双,而我着实是姿色平平。”
“所以,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对吗?”
一滴浊泪悄然自眼角滑落,太皇太后木然伸手抹去,却在苍老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
她第一次见到墨申的时候,他的头发很短,听陈伯伯说,他是个刚刚还俗的和尚,正在蓄发。
她见过和尚,但没见过还俗蓄发的和尚,尤其这和尚面如冠玉,文武双全,虽然他的武功有些奇怪。
那时,没有一位姑娘会不倾心于墨申,而她却是众多姑娘中,相貌平平的那个。
因为这个原因,她终日闷闷不乐,心底的卑怯让她只敢在暗处窥探着墨申,从未鼓起勇气同墨申讲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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