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他只说了一个字。虽然身子没有动弹,但整个人的魂都跟飘走了一样,我看清楚地看到他从希望到失望到绝望到疑惑到愤怒到克制到叹息的惊人变化。
“唉!”
他又说了一个字。
“怎么样?”我强装镇定地问道。
“你考的挺高啊。我没你高。”他不停舔着嘴唇,脸上的小动作多的有些吓人。
“关键要看总分。”我说。
我害怕他在开玩笑,故意在拿我寻开心,面前这个人会干出这种事。
“恭喜恭喜。”他摇摇头,耸耸肩,拿出单子在我面前摆了一下,说道,“比你差远了,你报的什么培训班?还是找人的?”
“这次没报培训班,时间这么紧,来不及培训,而且平时还要上班。找人就更扯淡了。”我本想把对胖子说的一番话再跟他说一遍,但还是算了。
我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到取手机的地方,找了一会才找到写有我名字的信封,拿出里面的手机后一边开机一边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我不知道笔试第一名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觉得最好赶紧离开他,因为我知道16年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
等我坐进像蒸笼一样的汽车里,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紧紧握住方向盘,感觉整辆车都在震动。
透过车窗,我发现笔试第一名正从大门走出来,左顾右盼地在寻找什么。
我好想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把脸埋得低低的,驱车离开了这里。
当天晚上,我把绵羊约了出来。等我说完今天的事情后,我俩已经泡在浴池里了。
“你想要的总能一步步实现。”绵羊说道,“我想要的也在一步步实现。只是你想要的都是自己能够怎么往上爬,而我想要的是别人怎么往上爬。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就行。”
“一切从零开始。”我说。
“你可不是从零开始,你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又一个胜利,从一个成功走向又一个成功。”绵羊用占满水的手捋着自己的头发,“当然,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你这几年的经历我们都看在眼里,是不容易啊。我和你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哪天我要饭了你别惊讶,别装作不认识我就行。”
“瞧你说的,平常心。”我坦白道,“省得我两头跑了。”
第二天下午,钢蛋打电话让我去D区接他回来。我于是叫上绵羊,一同出发了。
D区里D城不远,我很好奇为什么钢蛋会在那里。
一路沿着省道笔直前行,在D区的一条街道上找到了钢蛋。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钢蛋一上车,我就问道。
“还说这个话,老板开车带我来这里装监控,然后一起回去,我还没装完老板就有事先走了,直接塞了100快给我,让我打车回去,我想这100块不如给你们赚。”钢蛋气冲冲地说。
“钢蛋是可以,生意都跨市做了。”绵羊开着车说道。
“跟我没关系,老板赚钱,我不还是拿点死工资。”钢蛋说。
“你装监控、装电脑啥的没有额外的收入?”绵羊问。
“没有,不是给工资了?”
“你这个要给老板讲,毕竟这个装监控、装电脑是灵活的,装好装坏全凭你的责任心,没有额外的钱,你就随便装装也可以啊?”
“本来就是这样啊。”钢蛋抱怨道,“爬上爬下累得要死。”
“从你这里电脑啥的,你总归会有差价的。”我插了一句道。
“那也是外人来找我买,我加个一两百块钱,反正老板只要拿到出货价就行了,至于我卖多少钱是我的本事,不过现在价格都透明了,很多人过来那网上的价格跟我还价,我直接来句你去网上买不就好了。”钢蛋老气横秋地说,“网上买来又不给你装,而且出了问题还要送回去修,在我们这里买虽然贵一点,但好歹上门装好,出了问题也能找我们店里。”
等把钢蛋送回家,他果然给了绵羊100块。绵羊没肯收。
“我又不是你哥。”绵羊指指我,“还要你这个钱?”
“一码归一码,反正这个钱也是我老板出。”钢蛋非要把100块塞给绵羊。
“你非要把这个100块花掉的话,不如这样,马上吃晚饭了,你就请我们俩吃顿晚饭。”绵羊提议道。
“你这是杀人诛心啊,三个人吃顿饭,100块怎么样也不够啊。”我突然对绵羊的提议肃然起敬。
“就是啊,难不成我还要自己贴点?”钢蛋打起了退堂鼓,“赶紧,这个100块你拿着。”
“我难道是你哥?还没回来上班就已经官僚主义了?”绵羊说,“我们就找个饭馆一人点一份盖浇饭,花不了多少钱。”
“啊?你要回来了?”钢蛋不可思议地问我道。
“边吃边说!”我说完,就带头走进了不远处的妯娌饭店。
“简直!”等我把事情讲完后,钢蛋吃惊地感叹道,“你是可以的,这里跑那里跑,最后还是跑回来了!”
他这话说得容易,其中的辛酸和困难只有我一个人能够体会得到。
我发现过去的每一天都是那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仿佛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出入,都会因为蝴蝶效应而差之千里。
“别烦了,吃完后洗澡,你来请。”钢蛋开始出馊主意、敲竹杠了。
“说好了,就请洗澡,不能请别的啊。”绵羊火上浇油地说,“那种享乐主义、奢靡之风的歪风邪气我们不能沾。”
一上班,我就忐忑不安地把这事向领导汇报了,他的惋惜之情大于惊讶之感。
“人各有志,你能考回家我们肯定是替你感到高兴,你在这里的工作一向很出色,我们包括局里的领导对你的评价也不错,可惜了啊。”领导也展现出了宽容和谅解,用他的大格局和大风范,同意了我离开的请求。
小王趁没人的时候跑来跟我聊了很多,言语中充满了羡慕。
“你厉害,能考回去,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的。”小王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
“你在这里好好混,以后我来交流学习了,要记得公务接待啊。”我拍拍小王的肩膀说,“我呢,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认真完成最后的工作,手头上的事慢慢移交给你了,以后你要多担待担待了。”
考上之后的兴奋劲持续了好几天,这些天看什么都是那么美好,哪怕天气依旧那么炎热,哪怕上班路程依旧那么遥远,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难受,反而有一种不舍。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看着熟悉的风景,这两年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每一棵树、每一座桥、每一片稻田,都在诉说着过往的心情。
无论是春雨蒙蒙还是秋风瑟瑟,无论是夏日炎炎还是冬雪皑皑,这一路,我都曾见过。
这一次回家,我开的很慢,路似乎远的望不到头。我用眼睛认真地记下每一片云彩和落叶,他们和我第一次来时是那么的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
多少次,我努力地、愤怒地、奢望地幻想这是最后一次。
这一次,我不舍地、用心地、坦然地享受这个为数不多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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