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遇到燕丹是在人民公园的篮球场里。
D城的人民公园以前是一个收费的公园,要买门票才能进去,现如今成了一个民生工程,拆掉了周边的围墙和栏杆,种上了参天大树、铺上了游步道、摆上假山真石,每天都有无数的市民在里面散步健身,中间开辟出一块空地,放着几张乒乓球桌,经常会有老年人在里面挥动球拍,旁边一点是几张石桌石凳,成了下棋、聊天的好场所。
篮球场几经变动,越来越正轨,水泥地面变成了塑胶地面,木头篮板改头换面成了比赛用的塑料篮板,两块球场周围被一群绿色的、高高的铁丝网围着,每天下午都会有一帮人在里面咚咚咚的打球,好不热闹。
那天我心血来潮,骑着车去人民公园的篮球场准备打球,一进斗兽场般的笼子里就看到燕丹在一个篮筐下投篮。
他戴着眼镜眯着眼睛,动作算得上飘逸,就是命中率低得可怜,偶尔投进一球能兴奋地在球场里跑上一圈。
我上前叫了燕丹的名字。
他看到我后,震惊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投出去的球和篮筐差了十万八千里,打在篮板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向我这里。
我三步并做两步,接到球后带球上篮,篮球应声入网,赢得了其他人的喝彩。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我俩打了一会球,在场边休息时,燕丹问道。
“没事就过来玩会,我说你最近一点声音都没有,原来是偷偷跑这里来打球了啊。”我说道。
“我要躲着你们点,省得一个个不是洗澡就是吃饭,我是怕你们的,我说了,以后除了打麻将,就别联系我。”燕丹说,“那个死胖子,动不动就轰电话,说半天又说不出个什么有营养的话。”
“胖子想你估计快想疯了。”我调侃道。
“想他个鸟。”燕丹起身后拍拍屁股,继续上场打球了。
直到吃晚饭的点,我们才打完球。今天既然碰上了,就和燕丹一起吃了个晚饭。
“你请?”燕丹突然警觉地问道。
“我请就我请呗,一顿晚饭而已。”说完,我就收拾东西和他一起离开了。
燕丹破天荒地没有骑邮政的公车,而是跨上一辆女士电瓶车,他说这两天休息。
我们一路骑到了双井巷,那里离南门不远,沿街开了不少家饭馆,我们选了一家黄焖鸡米饭。
吃饭的间隙,燕丹心情不错,一个劲地说当年上学的事情,把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说了一遍。
我有些无奈,又有些惆怅,面前的这个人仿佛被时光冻结在了初中,他俯视着、挑选着,一直没有看向前方,在我面前情有独钟地翻腾着曾经的那些记忆。
吃过晚饭,话题也就此终结。我们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那一次,我没有回头,正如多年前燕丹离开地铁时那样,离开了。
回到家中,我把这件事跟晶说了一遍,她不屑地说也只有我会请燕丹吃饭了。
“燕丹都不想跟你们来往了,你们还贴上去。”晶说完抱起橙子,上楼睡觉了。
自从住在观庄之后,我每天可以晚十分钟出门上班,但晶却要早十分钟出门。
每天来来回回的,用忙碌来掩盖自己的焦虑。有时候我会问晶,为什么我总是失败,而成功的总是别人。
“你最大的成功是遇到了我。”晶这样告诉我。
20号那天,我和晶一起去了一家网红音乐餐吧吃晚饭,算是给我们领证纪念日的一次纪念。
音乐餐吧在一所学校附近,说是音乐餐吧,无非是多了一个放着音响和灯光的舞台,有雅兴的人可以上去吼两嗓子。
里面的装修倒是挺别致,不像传统的餐馆那样,更像是把就把的雅座搬到了饭馆里,四周摆着高背沙发,中间摆着几张圆形小桌,我们坐下后点了几道价格明显虚高的菜。
没多一会,一个驻唱歌手上台开始献唱,不过歌声实在不敢恭维,我环顾四周,发现里面吃饭的人不多,只有在靠近落地窗的桌子上有四个小青年。
他们一看就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无论装扮成什么样,脸上的那种稚嫩和青春是始终掩盖不了的,就像捂不住的阳光一样四散。
他们四个直接搬了一箱啤酒在桌旁,开始一瓶瓶往外拿,看上去今晚准备大干一场。
没多一会,四个人满上啤酒之后开始碰杯。
看到这些青涩的面孔和淳朴的情义,涌上心头的那些属于我的时光,那些曾经把酒言欢的人啊,如今又在何方,何时又能共剪西窗的红烛,共赏巴山的夜雨。
不得不说,这些是我曾经拥有的过的时代,也是他们正在拥有的时代,也是终将不属于他们的时代。
我仔细回忆我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
十年前的我,无力而无畏,十年后的我,无力而无为。
我的双脚带着我不断往前走,缓慢而麻木。我脑中也时常会响起“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在经历过这些年的漂泊之后,才恍然意识到,有些人注定高飞,而自己就是个平庸的人。
“味道一般般。”出了音乐餐吧的门,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晶没有异议。
燕丹这阵子去了越南旅游,他会破天荒的发一些当地的照片给我,我看着照片里的海岸线,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小子终于走出去看看了啊。再也不是那个在外地还会打电话给我,问我哪条路该怎么走的燕丹了。
5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我独自一个人前往Z城参加了考试。胖子知道我报名了考试后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你报名了?D城的?哪个单位?早知道我也报名了……穷啊最近,有空聚聚啊。”胖子在电话里没头没尾地说了一通之后,又挂掉了电话。
一上午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反正我没有抱希望,考完后就联系了绵羊。他说今天带我去Z城有名的饭店吃饭。
我和他碰面后,他带着我进入了一片类似棚户区的地方,弯弯扭扭的街道两旁布满了兜售零副食品、生活用品、计生情趣用品的小店,路面被店铺内泼出来的各种液体淋的终年湿漉漉的。
“到了没有啊?”我问道。我觉得在这种地方的饭店,怎么样也和有名两个字扯不上关系。
“快了,就在前面拐进去。”绵羊指了指前方,那里是一片矮小的破屋,每个屋子门前都两者理发店专有的筒灯。
“真是市井啊。”我感叹道,“虽然Z城发展不怎么样,也没想到市中心还有这种地方,和乡镇的后街差不多了。”
又往里面深入了一些,前面只有狭窄的巷道,抬头仰望,才能看到远处高耸的楼宇。
绵羊把我带到一家饭店门口,上面连名字都看不清了,门前狭小的地方居然奇迹般的停了几辆车,真不知道这些车是如何开进来的。
“这里是以前的市政府的机关食堂,还是胖子带我来的。”绵羊颇有些自豪地说。
“看上去都倒闭了。”我往里面看看,除了老板外空无一人。
“你是不知道多少人慕名起来吃饭,老板是以前机关食堂的大厨,后来市政府搬走后就把这个饭店承包下来了。”绵羊一边讲述了里面的历史,一边找了一个位置。
店内的陈设十分老旧,没有当下流行的四人餐桌,而是一个吃酒席用的木头大圆桌,墙上挂着几个电风扇,老板看到我们进来后起身拉了一下电风扇的绳子。
“吃点什么?”老板问道。
“雪菜肉丝、糖醋排骨,再来个番茄鸡蛋汤。”绵羊说,“你再来点什么?”
“不用了,两个人能吃多少。”等老板转身进后厨后,我才悄悄说,“别吃完就拉。”
我突然想起来14年的时候,我请绵羊、四石在一家饭店吃饭,吃着吃着,我看到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后厨跑出来,当天吃完后回去就拉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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