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门被用力的推开了,正对着火锅准备开涮的贾琏,默默的放下筷子,看着门口的人。

午饭还没吃上,右都御史王崇便急急忙忙的找来了。他倒是不敢摆上司的架子,估计知道就算摆架子,贾琏也不会鸟他。

贾琏故意留在这里,就是在等看看都有啥人会来,毕竟明天就是上元节,被关的五位御史,也要回家过年的。

“王大人乃上官,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贾琏好迎一迎。”话说的很客气,礼数也很到位,贾琏是真谨慎。

“贾大人,大家都是御史,五城兵马司乃督察院下辖,为何一点情面都不留,将许霖等人关了起来?”

王崇已经很收敛了,说话非常的客气,但从表情看,却不是来好好说话的。

贾琏不紧不慢的上前道:“是啊,许霖是御史,方颂也是御史,为何许霖能聚众殴打方颂,贾某实在费解,王大人能否解惑?”

“这……。”王崇一时哑然,对贾琏无从反驳。

你都打上门来了,准备贾琏自然不肯放过他,继续道:“据查,王大人与许霖都是山西人,许家还是晋商银行的大股东。平日里许霖为人大方,隔三差五的宴请同僚,龙禁尉那边有记录,许霖乃溢香园常客,光是罚款都交了五千多两,嗯,不少还是替同僚交的。”

在京城地面上,与龙禁尉关系不错,又掌握一批地头蛇的贾琏,很难有查不到的底细。短短一个时辰,许霖的族谱都快给扒出来了。

至于王崇嘛,与方颂之间的关系,看看王崇让方颂去督审国子监的案子就知道了,那就是个是非窝,谁都不愿意去沾边。

王崇听了这番话,脸都绿了,这贾琏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贾琏又继续:“王大人,我给你面子,劝你还是回去,别为了这点小事,闹的大家都不愉快,只要他们不闹,左右不过关三天。”

王崇看出来了,贾琏倒是个比较中立的,没有说偏帮哪一边,无非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维护本衙门的威信。

不然真要整人,在贾琏的地盘上,他有一万种办法收拾许霖等人。

“无论如何,先把人放了,让人回家过上元节,一家老小都等着呢。”晓之以理不行了,王崇改招数,动之以情。

贾琏微微一笑,回了一句:“方颂还在医馆没回家呢,也不知道,今年的上元节,方大人是不是在医馆里过。许霖是同僚,方颂就不是了?打人的回家过节,被打的在医馆里过节,这算哪门子道理?”

话说的很温和,但是如同无形的巴掌,狠狠的抽在王崇的脸上,眼看贾琏油盐不进,王崇放出最后一招:“林总宪就差一步入阁,别添乱!”

就这一句,把贾琏的笑脸给说没了,当即拉下脸道:“林总宪能不能入阁,乃个人努力,陛下赏识,与此事何干?与许霖何干?王大人要是闲着没事,赶紧回家过年,别回头许霖没能回家过年,你也不能回家过年。”

王崇是真急了,他与许家有太多说不清楚的关系,不能保住许霖,他的面子没地方放了。

王崇也虎着脸,冷冷道:“怎么,贾大人难不成还要把本官也关起来?”

贾琏嗤的一声冷笑道:“那倒不至于,只不过王大人来此义正词严的颠倒黑白,干的是让贾某徇私枉法的勾当,这类事情做的多了,怕是走大街上春雷等不及惊蛰要落下来。劈到王大人是小,劈到路过的无辜百姓,是大!”

“你……!”王崇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抬手颤抖的指着贾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等着!”王崇掉头就走,再不敢回头,生怕贾琏说出更难听的,那就真叫羞刀难入了。

贾琏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喊:“你也给我等着!依仗上司的身份,来五城兵马司耍官威,逼着贾某知法犯法,等着被弹劾吧!”

王崇听了呆滞一会,面色如丧考妣,急匆匆的去了。

回去就要先发制人,组织人马,弹劾贾琏,不就是上元节么?大家都别想好过。

贾琏也迫不及待的准备纸笔,不就是午饭么,晚一点吃也饿不死,现在不写奏折弹劾王崇,这饭吃的都不香。

动作更快的贾琏,自然先把弹章送到了皇帝的跟着,他也没说瞎话,就是实话实说,就是暗搓搓的强调,许霖等人跋扈的很,不配合调查。王崇身为右都御史,霸道的很,到五城兵马司耍官威,逼着他放人。还威胁贾琏,让他等着。等什么啊?弹劾呗!这活没法干了,大不了辞职回家。

承辉帝看了奏折,本来准备过上元节,心情还很不错的,顿时恼火不已。

正好李元和李亨都在跟前,承辉帝把奏折递给两人:“都看看,这就是所谓的清流!”

李元和李亨都看了弹章后,先看的李元表情沉重的先说话:“父皇,王崇行事确有不妥之处,然则作为上官,为拯救同僚于牢狱心急失言,情有可原。倒是佥都御史方颂,身为言官,一味媚上,所提议罪银子一事,实乃祸国殃民之策也。”

承辉帝听了李元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看他,又笑着问李亨:“老三,你来说说!”

李亨沉吟一番才道:“此事明着看非常的简单,就是许霖聚众当街殴打佥都御史方颂。区区七品御史,殴打上司,性质极其恶劣。王崇作为上司,不但不纠正其错误,敦促其改正,还在事后威胁贾琏立刻放人。这已经不是目无国法的问题了,而是道德水准及其低下,素来行事跋扈放肆所致。至于贾琏,观其所为,起初还是想息事宁人,关许霖等人几天,给方颂一个交代,事情就过去了。这份奏折,应该是受了气所致。因此,所谓和光同尘,贾大人做到了,倒是许霖王崇之辈,仗着手里的权利,横行无忌。尤其是许霖,今天可以不敬上司,明天就敢不敬父皇。”

李元一开始表情还算淡定,但李亨越往后说,他听着越不对劲。又是枉法,又是道德缺失的,许霖和王崇把你孩子丢井里了,要弄死他们。

“老三,打住,打住!”李元赶紧开口,李亨停下扭头,面带微笑看过来:“二哥有何见教?”

李元见皇帝脸色不好看,赶紧解释:“见教谈不上,只是觉得你说的太过了。我等为上者,当秉承父皇仁政之道,凡事不可太过苛求。”

这个回合下来,承辉帝作为裁判,心里对李元再次失望,头一次生出了一个念头,老二要是继承大位,朝廷到底谁说了算,真不好说了。

文官们整天开口闭口仁义道德,你还真信啊?

相比之下,老三说的严重,却也看到了官官相护的本质,即便是贾琏,其实也在遵循官官相护的原则,所以才许霖关三天。换成勋贵子弟在这个大过年的闹事,关上一个月,背熟了京城治安条例,再收好几笔费用后,才会放人。

“二哥,这天下是李家的,作为自己人,得护着祖辈打下的江山,不能任由这帮官员祸祸咯。”

“老三,你这是什么话,文官乃国家大臣,在外代表着朝廷的脸面,替天子牧民,也是自己人,是朝廷的基石。”

“二哥,您这民,指的都是哪些人?不能说官绅是民,庶民就不是民?地方官自诩为天子牧民,听听就得了,您别当真啊?这天下庶民乃绝大多数,朝廷的税赋基本由他们承担,他们才是朝廷的基石。”

兄弟二人的对话,越来越上火的时候,承辉帝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淡淡道:“都回去吧!明天过节,早点来。”

哥俩停止争论,告退之后,各自回家。

承辉帝揉着眉心,为兄弟俩头疼的时候,裘世安进来汇报,通政司那边送进来一堆奏折,都是弹劾贾琏的。

承辉帝顿时大怒,狠狠的一拍书桌:“朕就想过个舒心的上元节,他们都不肯放过朕么?岂有此理!”

裘世安陪笑道:“圣人,还是看看吧,看他们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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