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第一天,春播尚未开始,谯县夏侯氏庄园外,僮仆们刚刚结束一次操练这是本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操练,

明天要过社日节,因在农历二月二前后,故称“春社节”。

春社过后,就要农忙了。

去年种了冬小麦的没那么忙,但也要被召集起来疏浚河道、开挖沟渠,以利农业灌溉。

去年没种冬小麦的更多一些,春种粟,八月收。也有极少数人种春小麦,但说实话,小麦这种食物还处于大范围普及阶段,若非官府强力推行,光靠其自然演进,两百年内都不一定有此景象。

当天下午,楚王府中尉盖厚率百骑自左国苑驰至。

他们一人三马,甲具齐全,马粗长得可当旗杆,出现在夏侯庄园外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不愧是幽州突骑之乡,人和马都不缺,只要能准备齐全这一百人的甲胄、器械,组建具装甲骑并不困难。

盖厚抵达时,邵亲出庄园迎接,

桓宣、桓抚、桓温、殷义四人跟在后面,同样见到了这一幕。

“具装甲骑。”桓宣见了叹息道:“众皆言建此军不值得,然若两军阵列厮杀,苦战良久,队形散乱之时,骤然杀出,或有奇效。”

“昔年洛阳石桥之战,成都王司马颖前军就为洛阳精骑击溃。”桓抚说道:“不过,彼时骑军能直冲步军,现在却冲不得了。”

“我若得此军,建功立业寻常事也。”桓温看着那上百精骑,有些羡慕。

当步兵苦战多时,体力大亏,伤亡惨重,士气低落时,无需多,一百具装甲骑冲杀过来,就有极大可能奠定胜局。

少年人有建功立业、彪炳史册的梦想,桓温功利心尤甚,非常渴望名留青史“你一介降人,无根无基。”殷义笑道:“昨日殿下都未曾和你说话,你要等到几时才能领军?兵书都扔了吧,没用了。”

桓温凑近了,低声道:“殿下就在此间,你说我敢不敢打你?”

殷义下意识后退一步,旋又想起桓温在恐吓他而已,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桓温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竖子!”

刚退回原位,眼角余光到一人正看着他,仔细一瞧,却是鲁王邵。

那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这个鲁王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一地,天然就不是主角,而是习惯把主位让给别人,自己在一旁默默观察。

目光不阴冷,但非常复杂,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总之让人很不舒服。

这是个怪人。

“让儿郎们吃顿好的。”楚王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嗯,有点故作此态,显然平日里不太习惯说这些话。

换当今天子过来,做这些事应该更加自然,更加驾轻就熟。

“谢殿下恩赏。”盖厚一声招呼,让众军入了庄园,找地方屯驻。

邵则转过身来,刚想说些什么,又对邵行了一礼,道:“三叔———”

“你来,我看着。”邵简略说道。

“哦,好。”邵干笑一声,道:“昨夜匆匆一唔,未及细说,今日便在这林深水秀之地,好好计议一番。”

说罢,当先入内,众人紧随其后。

******

今日天气不错,无风,阳光明媚。

夏侯庄园后院亭中,摆放了十余案几邵、邵并坐上首。

太守桓宣、楚王师崔悦、友鲜于屈、文学郦怀、中尉盖厚等人分据下首。

祖渺妻弟许柳、司马桓抚、参军殷又以及桓彝长子桓温敬陪后座。

主人家只露了一次面,为在座诸人点燃了熏香,上了酒食,略略说了几句话,便识趣离开了。

亭前的草地上铺满了地毯乐人坐在两侧,开始演奏。未几,一队舞姬而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邵面无表情,并不怎么饮酒,只静静看着。

邵微微有些志忘,不过很快便沉浸进去了。

今日这个氛围,很好嘛。

在父亲身边,闷都闷死了,钱也没得花,全靠娘亲接济。

现在娘亲也没钱了,又靠舅家进奉,成婚后还得靠妻家,直到他能从食邑收到税为止。

说句不怕人笑话的事,父亲第一次用西域香药,叹息“过了、过了”,连带着他们兄弟几个也没过上多好的日子。

还是出来舒服,没人管,一一三叔?

邵下意识看了眼邵。

邵泰然自若,道:“侄今日为何举止失措?何为大事,何为小事?大事办好,小事不值一提。”

说罢,便不再多言。

邵心下稍安,道:“今日与诸君高会,实乃幸事,先饮一杯。”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痛饮。

随后便谈些风花雪月之事,主要是王府众人挑头,其他人凑趣说上几句。

一曲舞罢,邵挥了挥手,令乐人、舞姬散去,然后平静了下心绪,

道:“后方那位着白袍者可是桓公长男?”

“桓温拜见殿下。”桓温跪坐于案几下,拜道。

“果有几分意气。”邵笑道:“孤最爱这等少年豪雄了。”

桓温听了面色如常,殷又却脸色一白。

他再嚣张,也不能当着楚王的面嚣张。

他再看不起兵家子,也不能当场表现出来。

桓温这人眼看着要走武人之途,自甘堕落,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治。

“听闻茂伦公和庾公有旧?”邵又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桓温,看他怎么回答。

桓温沉默片刻,答道:“昔年桓豹为羊公(羊瑾,羊献容祖父)主簿,家父往返洛阳、谯国之间,多次途经颍川,和庾氏众人相识。”

邵微微偏首,看向三叔。

邵道:“司马冏秉政时,桓豹为御史,奏事未先经齐王府,遂遭遣斥,丢官去职。时桓彝为豫州主簿,后为冏之骑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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