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总算见礼完毕,满桂向后一伸手,一个家丁将一块小小的银子放在满桂的手心里。

满桂先惦了一下,然后随手将银子抛给了驿丞:

“去!多准备几桌好的酒席,我要给右屯的弟兄们庆功。”

“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哪里敢收总兵的银子呢……”

驿丞说着将银子往满桂面前一送,满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径自领着众人向凉棚下走去。

“赶紧掌灯,去通知伙房多备一些好酒好菜,就说总兵来了,快去!”驿丞忙不迭地吆喝着手下,那块小小的银子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群人按尊卑围着桌子做好,武将们的随从家丁和右屯来的骑兵也分别做了几张桌子,也没人去张罗点菜,驿丞但凡有点眼力见儿,这酒席就不会差了。

反正也没花他的钱,顺势还能巴结一下官,酒宴怎能差得了。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去,就在几个驿卒行云流水一般菜时,又一群人走进驿馆大门,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正七品文官,和一个洋人边走边说着什么。

身后跟着人的有穿鸳鸯袄的有穿文士服的,居然还有几个窄颊深眼顶着一头乱糟糟各色头发的洋鬼子。

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些军汉,那个文官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并没过来打招呼。

一看见那几个洋人,杜寒猜测,这个正七品文官应该就是孙元化。

“孙给事这边来!”

一看见来人,满桂举起手臂扯着嗓子叫嚷起来,来人果然是孙元化。

听见满桂招呼自己,孙元化只是遥遥拱了拱手,指了指身边的洋人,又摆了两下手,然后带着人径直回房去了。

“这孙元化倒傲慢的很,不来算了,咱自己喝。”满桂略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臂,嘴里一阵嘟囔。

明代六科给事中是一个奇葩的存在,为防止六部权力滥用,六科给事中一大职能就是稽查六部事务,而且直接归皇帝管。

给事中可以怼天怼地怼空气,逮住谁骂谁,朝中不管什么官都可以骂,还能骂皇帝骂皇后,关键还不用担心受罚。

就连皇帝路过他们的办公室都不愿意大声说话,省得被他们抓住把柄一顿臭骂。

在明代,虽然官分大小品级,但如果隶属不同系统,官再大你也管不了别人,像六科给事中这种直接归皇帝管理的职位,虽然只是一个正七品位置,但六部的尚书、侍郎见到他都得礼让三分,更别说你一个总兵了。

何况孙元化还是兵科给事中,要是得罪了他,他咣咣咣随便怼你一顿,就够你喝一壶的。

大明官场,谁还没有一点儿黑点啊。

所以别看满桂是一个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但在大明王朝以文治武的路线下,身为兵科给事中的孙元化不愿过来同席饮酒,满桂还真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就像今天大伙儿在驿站蹭饭,细究起来的话,孙元化就可以参你一个公款消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也不知道红夷大炮有没有说的那么厉害,他孙元化派头倒是十足,不管他了,来来来,倒酒!”副总兵朱梅也抱怨了几句,随即拍着桌子让人倒酒。

虽然是驿站的伙房,但里面的厨子和酒楼的不遑相让,毕竟是大人物们常来常往的地方,别看平时驿卒吃的跟猪食一样,但也并不妨碍给大人物们备一顿丰盛的酒席。

天飞的水里游的地跑的应有尽有,什么耕牛不能宰杀,不能宰杀和吃不吃牛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只要想吃了,总有办法收拾掉一头耕牛。

有政策下有对策,历朝历代都玩得轻车熟路。

一群人觥筹交错,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右屯来的几个骑兵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一个个腮帮子塞的鼓鼓的,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就连杜寒,也是头一次体会到明代大人物的生活,和以前当一个苦逼夜不收的时候截然不同。

在右屯,仅仅为了吃一顿饱饭,许多人就加入了右百户所,等于是把自己这条贱命交给杜寒了。

不管到什么时候,大人物们永远不会缺吃少喝,就像现在这样,辽东百姓朝不保夕,大人物们却不用花一分银子,就能享用一顿百姓永远闻都闻不到的丰盛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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