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呼声中,杨长生就地团身一滚,用这种不太具有观赏性却很实用的方式迅速接近,从腰间抽出铁匠铺龚小六所赠的玄品长刀,起身反手斜撩,刀锋在那位校尉的甲胄上划出一溜细密火星,在四境修士这样早有预谋的一刀面前,校尉的真气屏障根本抵御不住,锁子甲像是纸糊的一般脆弱,先是一条血线从甲胄上笔直出现,而后杨长生侧身一脚把他踹在墙上,甲胄裂成左右两半,开膛破肚。

紧接着,手持长刀的杨长生屈膝半蹲,脚下错步疾速旋转,带着血迹的刀锋立刻逼退想要围上来的十个酒气满身的悍卒,刀柄狠狠在刺透那校尉交叉双臂的短枪枪杆上精准一磕,短枪再度受力前冲,枪尖从那校尉的口中贯穿,扎在城头墙壁上,清脆有声。

拨云营一万将士都知道,被营官杨长生盯上的敌人,从来没有重伤,只有你死我活。

看似几个呼吸之间就利落击杀了一名拥有三境修为的校尉,可狮子搏兔尚且知道全力以赴,何况是不愿意深陷重围的杨长生,这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其实消耗了三成真气,再绕过前面不远处的转角,就能纵身远去,可他没有这么做。

杨长生深深呼吸一口,居然经过那校尉死不瞑目的尸身,又原路回到城楼内侧,收刀归鞘,解开捆住其余六杆短枪的黑布条,怀里的信鸽终于咕咕叫了两声,他微微一怔,嘴角有了些许让守军不敢近前的冷冽笑意。

扭头看去,先前在黑暗中藏身的那处书局附近,火光跳动闪烁。

然后就是一个在夜里很显眼的白色身影跃上书局房顶,放火得手的龚小六扯着嗓子大喊,“镇国公爷驾临井水城,司天监的弟兄们,随公爷杀进官衙,斩草除根!”

斩的是谢家的草,除的当然也是谢家的根。

城头上的杨长生无奈笑了笑,喊这么长一句话,龚小六那终于有机会穿上司天监白衣的家伙,也不怕在夜风里岔了气。

四周脚步声好似潮水,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张硬弓张弦搭箭等着他御空,杨长生摸了摸胸口算是对怀里那只异种信鸽的安抚,后背贴着墙壁一动不动,避免让那些在黑暗中朝此处涌来的守军循着声响判断出他所在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散开灵识,沉静而冷漠。

左侧有五十多人围过来,右侧也有四五十人包抄,城楼的瞭望台上,还有一个小旗官喝令弓手从四面窗口戒备。

杨长生心下一沉。

他不怕左右围上来的百十人,在这种宽度不足一丈的城楼四面,正应了那句狭路相逢勇者胜,真正让他眉头逐渐紧皱的,是头顶瞭望台上的弓手,那个该死的小旗官颇有临危不乱的气度,似乎料定了靖远将军是要杀出城去,不许那些弓手介入围杀混战中,指挥若定盯着四面的动静,只要有人敢御空,立刻就会被这五十人的弓箭瞄准。

身负四境修为,杨长生倒不是挡不住区区五十人的一轮齐射,他怕的是箭上有毒。

边军的箭矢上往往都会淬毒,否则很难杀死皮糙肉厚的妖族杂碎,他不知道井水城这些步卒的箭簇上到底有没有像真正边军一样在毒液中浸泡几天再拿来使用,却对以往边军用的那种毒液的毒性很清楚,不致命,但是会让人周身血液流动速度持续减缓,逐渐麻木脱力。

先前左臂中的那一箭,伤口好像不太疼痛,杨长生分不清是在这种紧张情况下全神贯注的原因,还是箭簇有毒,所以根本不敢大意,抬了抬左臂,有些轻微麻木。

左侧的脚步声越靠近就越轻。

显然,这些守军不是没有脑子的傻瓜莽夫,也知道敌暗我明不可轻举妄动。

很快,两侧就有七八个燃烧着的火把扔了过来,随后就是喊杀声从左右同时响起。

杨长生咬了咬牙,看也不看,一杆短枪脱手而飞,密集阵型中洞穿了前后三人的铠甲,再一杆短枪出手,又是三四人被穿成糖葫芦。

抽刀出鞘,荡出一道强横刀芒,杨长生脚下一顿,后背紧贴着倾斜墙壁像壁虎般拔高身形,轻巧一翻身,刀光闪进瞭望亭,只来得及侧身,顾不得右腹又被一枝箭矢刺入,怕消耗太大而没有展开真气屏障护身,刀身上的光芒让那小旗官本能地偏头躲避,然后就是疾风骤雨一样的刀芒劈头盖脸从杨长生手中迸发出来。

空间逼仄的瞭望亭能挤下五十名弓手就已然摩肩擦踵,疯虎杨长生杀进来几乎不用刻意寻找目标敌人,胡乱劈砍,刀刀入肉,杀出容身之地后立即蹲身抡圆手臂转圈,用扫堂腿的招式挥刀,弓手的甲胄护不住双腿膝盖以下,被刀芒断腿的痛呼声此起彼伏,秋风扫落叶。

回过神来的小旗官左腿膝盖以下空空如也,摔在一个弓手身上,艰难抽刀狠狠刺出,杨长生刚好背对着他,虽然灵识察觉到危险,但是无法及时躲闪,硬生生挨了一刀,长风从后腰处刺入两寸余深,疼痛之余,唯一的感受是这王八蛋的刀很凉。

城楼下面,火光大盛,被喊杀声惊动的大营,一万兵卒倾巢而出。

杨长生一刀抹了那小旗官的脖子,恍惚间又被身边悍卒手握箭矢重重扎进脚面,然后身体上四五处同时感到冰凉,他不敢再等,甚至没兴趣给重伤的弓手补上几刀,带伤匆匆跃出瞭望台,御空往城外疾驰。

身后,仍然有箭矢破空追来。

如果这时候龚小六能出现在瞭望台上,肯定会觉得杨长生的背影像是一只刺猬。

杀出城去的代价,是靖远将军身上添了有轻有重三十九处伤口,最重的是小旗官临死前那一刀。

信鸽咕咕,风声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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