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坐在当面,小儿上菜时仔细端详,觉得江枫实在美丽的像个女郎,但看着一旁比女人还要美的杨阿若,那可以远近闻名的游侠,也就暗笑一声自己糊涂,读书人生的白净美丽些也算平常。
杨阿若心里却是涌起一股暖流,三年前他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远没有如今的名头。因为长得美,要被富商抓去,自己死活不从,被打的遍体鳞伤,是江枫设计救下了他,他才能留下一条命在。
士人们高高在上,哪里会下节结交他们这些游侠。江枫那么有学问的人,昔日不嫌弃血污给他包扎伤口,如今桌上也是按照他平日的喜好备的吃食,杨阿若心里感激着: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啊呸!什么女为悦己者容,总之,别说是当个跟班,便是立即舍了他这条命也行。杨阿若想了想说道:“明日便是乡试,郎君是鹿山书院的高材生,可有十足把握?”
江枫平和的笑笑,把握十足的说道:“你抓紧处理一下未完的事务,等乡试结束咱们便进皇城。”
少年的目光穿透支起的雕花窗棱,看向远方,三年布局,已到收获之时。纵马踏江山,叹云崖冷暖。长剑游吟苍龙啸,花开花落水波寒。风华初现。
三江乡试极富盛名,江南七省才子皆聚于此。乡试共分三场,第一场是时政,谈论治国安民之道。第二场是经史典籍,考量学子的学问。第三场是策论,考量学子应变之才。
今年的乡试一扫以往时政试题无关痛痒的作风,考题竟是《论两淮盐政,而且是放在了最后一场。
江枫,字怀远。此时正坐在案桌旁,看着这份考题,轻轻笑着:“出此题者,主考官非王征莫属。”王征,生于景佑十三年,武德十年中状元,后官至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因正直敢言,得罪当今权贵,武德十三年被贬官至永州刺史,后因政纪卓著,武德二十年升为江南巡按,统领江南七省军政。至今武德二十九年,已四十八岁。
江枫想到这里,提笔写去,已是洋洋洒洒近千言。
……
江南巡抚衙门,王征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片文章,《论两淮盐政淮盐之初,始于阖闾;淮盐之兴,始于汉武。淮盐之利,始于淮河,煮海之利,两淮最重。
吾闻汉武之时,以民之力煎盐,刈草供煎,燃热盘铁,煮海为盐,昼夜可产千斤;及至我朝,开沟引潮,铺设亭场,晒灰淋卤,撇煎锅熬,始设两淮盐政史,专司盐政。
然吾以为煮盐之法并非完备。吾闻煎制海盐,分工有六:碎场、晒灰、淋卤、试莲、煎盐、采花。可设盐政制造属,下设六司,各司其职。
开盐课,传技艺……
盐政有功于民久矣,而其功日高。而盐政清廉,更为之不易。可在两淮盐政局下设巡查属,制造属,运营属。运营属下设盐税司,盐商司,运转司。制造属下设六司。巡查属起督察之责。分工负责,互为监察,官商合作,民力有偿,如此,可分散权力,各司其职,国民互利,监察有度,杜绝私盐。
明律法,绝私盐……
……
盐政之本看似在盐,实在于民……
如此三年,盐政日清;如此十年,民用为丰。两淮盐政,何忧哉!
王征读罢此文,喜上眉梢:“三江富有才子之名,却多是工于言辞之辈,对盐政知之者甚少。此考生不仅熟知盐政始末,陈列煮盐之法,更提出上下监察,国民互利之策,颇有见地。”王征又调来江枫另外两篇文章,赞不绝口:“好一篇辞赋,文采飞扬,思维敏捷,好一篇论辩,更是引经据典,条理清晰,论解全面。”
三日后发榜,江枫却不紧不慢,悠然自得的在客房读书。不时传来报喜声,都是客栈住着的其他学子,早就忍耐不住,一个劲的看着窗外。
只听喜报传来:“报,喜报,云水县江枫江郎君高中头名解元。”顿时,门庭若市,道贺声一片。江枫一边取出红封打赏,一边平静的笑着,有问有答,彬彬有礼。
正热闹中,有青衣小厮来报,拿得正是巡按府的腰牌:“请解元公上轿,我家巡按大人有请。”江枫这才谢过众人,转身上轿。
王征在正厅接见江枫,江枫施礼道:“学生拜见巡按大人。”王征看到江枫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心情更好了几分。
十分和蔼的说道:“怀远不必多礼,怀远对盐政颇有见地,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江枫淡定的笑笑,依旧彬彬有礼:“大人过奖了,学生班门弄斧了。久闻大人不畏权贵,雷厉风行,学生钦佩已久。”
二人相谈甚欢,最后,在巡按大人的坚持下,留了晚饭,才派人将江枫送回。还置信一封,交给江枫,令其转交皇城好友,使其照顾云云不提。
江枫才名,一日名动三江。其盐政论更是广为流传。
悦来客栈的上房里,李不就正在闪耀的烛火下读盐铁论,周旷李兴二人作陪。
只听李兴说道:“大兄,这江枫右手布满老茧,乃是多年习武之人,文武兼备,不可小觑。”
李不就点头道:“这篇盐铁论,可见他颇通庶务,文武兼备,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旷也颔首:“李兄本就是皇城公认的美男子,江枫便是与你站在一起也不落下风。观其言,察其行。此人进退有度,又自有一番威仪,若不是我亲自去书院查过,必不信其出自寒门。”
并不喜欢被评论相貌的李不就清了下嗓子,瞥了赵旷一眼,方说道:“此次来三江城,长公主吩咐的事已办完,试试这些举子的深浅不过是顺道而为。兴弟打探下江枫的行程,我们与他一道回京。”
三日后清晨,江枫与杨阿若二人打点行囊前往京城,
二人正在前行,忽然听到后面的喊声:“贤弟慢走!”
江枫听出是李不就的声音,忙停住脚步。问道:“兄长也路过此地?”
李不就笑得十分明朗:“真是相请不如偶遇,贤弟,我正要返回京城,不知可否与贤弟同行。”
江枫也不推辞,眉开眼笑:“有兄长同行,小弟求之不得。”
杨阿若却好像不大乐意,拉了拉流岚的缰绳,说道:“郎君,我们不方便……”
杨阿若虽然带着斗篷,但一身游侠打扮实在抢眼,李不就好奇问道:“这位小兄弟还是第一次见。”
江枫爽朗的笑着:“这是我阿若兄弟。阿若,见过几位郎君。”
杨阿若极不情愿的在马上抱了抱拳,敷衍的态度,李不就却不恼怒,用马鞭抽了下杨阿若的马,宝马离弦而出,骑着快马,三江城离京城也就一日路程,且不说一路风光无限,流岚一行五人天黑前来到京城——龙翔城。
如果把三江城比作江南的美女,温润如玉;那么龙翔城就是粗犷的将军,巍峨挺拔。走近他,就被他的气势磅礴所震撼。街道的整齐划一,却包涵了各式各样的风俗文化。茶楼酒楼林立,钱庄当铺遍布。巍峨的皇家宫殿更是绵延千里,依山傍水,像一位桀骜不驯的诗人,随时有驾鹤西游的遐想;又像一位纵横天下的君王,随时有一览天下的豪迈。一路上欢声笑语,甚是热闹。
江枫纵马长啸:“龙翔城,我来了!”一行人到达京城,心情都十分愉悦,朗声大笑起来。
龙翔城,长公主府,月光宛如一泓秋水,倾泻而下,公主府的庭院似陇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夜安宁而神秘。
长公主独倚着游廊画栋,静静地驻足在这一片迷蒙的月色里,直到清冷的长风吹过,揉碎的不仅是如水灵动的月光,还有她飘摇起落的思绪。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鼻峰挺拔,目若星辰,肤如凝脂,骨骼清秀,眉宇间若隐若现的一股清冷之气,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她并不喜欢繁复的衣裙首饰,便如在这安静的夜晚,只穿了家常的服饰,披肩的长发用一根银色发带轻轻挽在脑后。衣饰虽是简单,却并不曾失了稳重,举手投足间,倒是带了几分随风摇曳的飘逸。
拿着书信的手背过身去,口中念叨着:“江枫,字怀远,三江府解元郎,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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