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伏寿大汗淋漓地轻靠在刘协胸膛,道:“陛下今天应该先去董贵人宫中的。”
刘协用手在伏寿光洁的裸背上轻轻抚摸,道:“嫣儿没什么坏心思,你素日里多包容她一些。”
伏寿不解的看向刘协,刘协道:“来的路上,张原对我说,嫣儿有了身孕。”
听了这话,伏寿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煞气,却只是继续把脸贴在刘协身上,轻轻道:“陛下子嗣单薄,皇长子又一直身体不好,如今董贵人怀有身孕,于朝廷于后宫,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陛下还是应该厚加赏赐,通闻于朝廷。”
“但此事或由臣妾与陛下言说,或有董贵人亲自报于天子,便是陛下从医官口中听闻,如何能轮到张原一阉宦居中献媚邀恩,陛下,十常侍之祸未远,殷鉴就在眼前呐。”
“董贵人方怀上龙种,有些情难自禁,有出格之举也当宽宥,只是张原身为陛下近人,却不能谨奉陛下,冒然为宫妃传声,若长此以往,不见责罚,岂不人人如此。到时后宫之中,陛下再不得安宁了。”
刘协道:“依皇后看,张原当如何处置?”
伏寿道:“若是一般奴仆,敢于如此,便当杖毙了,只是张原毕竟久在陛下身前,忠心任事,也无其他恶迹,陛下给其留一分体面,或将其发放出宫,或将其调往他处,只令其不在身边侍候便可。”
刘协捧着伏寿的脸,认真看她,伏寿毫不畏惧的和刘协对视,空气在帝后二人的对视中逐渐凝固,就在气氛渐渐不堪忍受之际,刘协忽然一笑,道:“张原毕竟有一点忠心在,内廷不比外朝,只要有这一点忠心在,其余处都可略加优容。”
伏寿听刘协如此说,眼眸闪过一丝失望,但仍然嫣然一笑道:“全凭陛下做主。”
刘协点点头,道:“往者司空秉政,众人欺朕,十步以内,朕亦不得自由。而张原却不曾稍慢于朕,今日他有所僭越本分,朕已教训了。皇后便宽待了吧。”
“至于嫣儿,往日她在朕身边,都是张原侍候,与张原略亲厚些也属正常。至于承继大位,立嫡立贤,朕与皇后都还年轻,并不需着急此事。”
皇帝开口,又有恳求之意。伏寿知道此时不管回答什么都不合适,于是再不说话,只是把脑袋又朝刘协怀里拱了拱。
刘协靠在床上,感受着伏寿青丝在身上摩挲而生的微痒感,紧了紧锦被,一个翻身又吻上了伏寿鲜艳的红唇。
椒房宫中春意满屋,董嫣宫中却是一室冰寒。
张原及几名宫女正大气不敢出的望着坐在镜前生闷气的董嫣,董嫣正恨恨的咬着嘴唇,盯着镜中那张娇媚如花的脸。
“张原,你说,我是不是不如伏寿长得好看?”董嫣道。
张原呆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四面的宫女,只觉得谁都不像会多嘴多舌的人,又谁都像会多嘴多舌的人。
董嫣看张原反应,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道:“你不要瞎看,宫里这些人都是往日父亲从府中挑选给我的老人,你有话只管说,不用担心会有人说给伏寿去听。”
“董承?”张原想着自董承失势,自己偶然在天子身边侍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上书言及董承在家多有怨怼之言,请天子再加其罪。
张原不知道树倒猢狲散一词,但久在宫廷之中,耳濡目染之下亦知权势在日,自然如日熏天,英雄小人,皆为你门下;但是与之相对的,一旦权势不再,这些为你所驱策使用的人,反戈一击之下,往往比之敌手,更能入骨三分。
因此,说不得自己这边说了什么皇后是非,转眼便被人传到了皇后耳中。方才为天子斥责,张原在当时没有想明白,但一路上却是将此想了个清清楚楚。
贵人有孕,本是天大的喜事,依汉家故事,当由皇后报于天子知道,而自己侧身其中,妄言此事,便让天子作色。
天子呵斥自己,应当既非针对董嫣,也不是想要问罪于自己,不然宫中内侍,不管曾经何等风光,为帝王所厌恶之后,生死之间,不过是为君者一句话的事。天子此等做法,更多的是对后宫规矩及皇后为主的一种维护,因此此时最好的做法莫过于安分守己,不要再生枝节。
这些话张原也说与董嫣听了,奈何董嫣往日恃宠而骄习惯了,总以为天子还是旧日那个性情软弱之人,难道夜夜同床共枕,竟不曾发现天子目光之锐利,瞧在脸上,比那些人命中厮杀出的武人更令人难以承受吗?
于是张原只能小心翼翼道:“皇后雍容大方,贵人娇媚灵动,可谓春兰秋菊,各擅其场,若非要分个高下,臣以为,只有陛下可作评断。”
张原推脱之意明显,倒也并非全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让董嫣莫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毕竟帝王意志已经体现的如此明显,若再继续纠缠,惹了天子之厌,只怕未等色衰,便要爱驰了。
董嫣皱了皱好看的鼻头,道:“陛下以前每次都说,我比那伏寿要漂亮的多。”
张原:……
一夜春风化雨,刘协依然凭借着极强的毅力起了个大早,略加锻炼之后,刘协令朝廷叙众人之功及调拨刘备往徐州处所需粮草。
而前往长沙的荀攸未曾向皇帝辞行,只与自己叔叔荀或深谈之后便以天使之身向长沙而行。
在荀攸往长沙而行的同时,长沙城中,一个病容满面的中年男子正裹着厚厚的袍子,饮着热汤与张绣说话。
中年男子对张绣道:“贱躯久病,不能耐寒凉,还请将军见谅。”
下首处的张绣道:“太守言重了,今太守以三郡而奉朝廷,陛下必当施以重恩,高官显爵只是等闲,太守还需善保身体,安享富贵太平。”
与张绣说话的中年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举长沙、桂阳、零陵三郡以抗刘表,令刘表数年不能剿平的长沙太守张羡。
昔刘表单骑入荆州,马到宜城,与蒯良、蒯越及蔡冒等人相会,彼时荆州为宗贼所乱,刘表用蒯越之谋,诱宗贼五十余人赴宴,其后将人全部斩杀,于是荆州遂平。彼时众人皆畏惧刘表之威,张羡却颇不以为然,直言刘表奉朝廷之命,以封疆之身,居不疑之地,而行刺客之事,虽然一时得逞,但诡计必不能长久,认为刘表莫说广聚人心以安天下,便是荆州一地也未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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