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淡苍色的眸子中一瞬间涌过许多独孤遥看不懂的情绪,有讥诮,有自嘲,还有……悔意?

“背过身去,遥遥。”他说,声音出奇得低沉温柔,“孤不想让你见血。”

独孤遥慌了,她不明白,拉住太子的袖角:“为什么要杀他?因为他曾经是舜国的将领吗?可是他已经再也没办法带兵打仗了,放他一条生路,不好吗?”

太子没有动,而是伸出一只手拉住独孤遥。他的手很凉,慢慢在她手背上摩挲,仿佛豹子在占有标记领地。

“他是孤的奴隶,孤不喜欢,杀掉再正常不过。”

“可是他认识我。”独孤遥焦急道,“他认识失忆之前的我!”

太子歪头看着她。

她以为太子被自己说动了,忙补充道:“真的,我不骗殿下,这几日我渐渐开始能记起些许旧事了。”

虽然只是些简短而细碎的片段,也比之前一片空白强。

太子听着,微微笑起来:“这样啊。”

话音方落,他突然松开手,持剑向沉戈刺去。沉戈提剑格挡,但到底是重伤未愈,很快不敌,眼见那错金长剑的锋刃就落到他的肩头。

独孤遥慌了,抱住他的手臂,迭声哀求道:“殿下,我知错了,求你,求你不要杀他……”

太子闻言,慢慢转过头,笑着望向独孤遥,语气温柔:“遥遥为了他,甚至向孤求情。”

“你从来没求过孤。”他说得很慢很慢,“那孤更要杀他了。”

说着,手上愈发使力,剑锋深深没入沉戈的肩头,后者闷哼一声,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独孤遥没办法了,只好伸手去抓太子的剑锋:“求求殿下……”

太子的剑削铁如泥,若是真的碰上,恐怕连指骨都会切断。太子脸色一冷,猛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独孤遥毫无惧意地回望他阴鸷的苍眸:“沉戈是我的朋友,殿下要杀他,总要有个理由。”

太子看着她,试图从她的眼中看出分毫畏惧,或是悔意。可是都没有,她只是这样看着他。

太子别过头,死死盯着沉戈,终是抬起长剑。鲜血淋淋漓漓落到地上,沉戈身子一颤,忙扶住小几稳住身形。

太子眯眼看着他,薄唇微动,只吐出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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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遥被软禁在乾元殿。

第二天太子来时,她正坐在窗边,自己执双陆棋独弈解闷。

珠帘哗啦啦乱响,太子怒不可遏地走进来,一把抓住独孤遥的手腕:“人逃走了,你满意了?”

独孤遥笑了起来,静静看着他因薄怒而泛红的眼角:“殿下一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

她的语气很平静:“是因为他是舜国人?还是因为他认识我?”

“他是孤的奴隶,予取予夺,皆在孤。”

“包括你。”太子俯下身,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低沉而危险:

“你是孤的。从每一根发丝到每一寸肌肤,包括你的生与死,都是孤的。”

“是吗?”

独孤遥看了他良久,突然笑起来,“殿下知道吗?月初的时候,皇后召我去翊坤宫,若不是襄王王上在,我恐怕就死在那里了。”

她问他:“你们这些皇族,是不是都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太子罕见地怔了一下。

就是这片刻失神,独孤遥一把甩开他的手。

从那天之后,太子很久都再没有去过乾元殿。独孤遥权当无事发生,每日看话本子、下双陆棋,与之前无异。

直到有一天,独孤遥正在院儿里俯身修剪海棠,贴身女官突然慌张拎着裙摆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

她素来持重,鲜少如此失态。独孤遥笑着抬起头,示意婢女为她奉上手帕:“怎的,难道要送我去和亲不成?”

“还不如这样……”女官急道:

“听前朝的消息,皇上要将您赐给襄亲王做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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