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诚快步入内,先与李倜问安,替李依奉了书信,才道:“殿下问圣人安。”

李倜道:“先起。”继而拆开信件,看了一半便面露讶异,道:“十三娘要去慈恩寺修行?”

秦诚道:“回圣人,殿下连夜梦先帝亡夫,于心难安。是以发愿,前往慈恩寺带发修行,上为大唐祈福,下安先帝亡夫。”他只是照实回禀,但殿中人无人不悲。

李倜亦戚戚然,道:“十三娘赤诚,朕若不允,当真不近人情。可朕若允了,修行清苦,却是于心难忍。”

英吉心中虽感伤,但他看着李依长大,知晓这位长公主虽年幼,但胸中自有沟壑,便道:“圣人,殿下有此心志,实属难得。”

李倜便道:“十三娘打算何时启程?”

秦诚躬身道:“回圣人,殿下拟三日后,由芙蓉园前往慈恩寺。届时,身边只留郑函、崔桃二婢随侍。闭关之后,不见外人。”

李倜不动声色,道:“好,朕知道了。届时,朕为长公主送关。”

秦诚再拜,又答了几句李倜的话,才告退。他出宫上车,并未回芙蓉园,而是转向公主府。

杜渝腿伤已然痊愈,但因旁的缘故,仍旧赖在府中。昨日付狭岩前来拜会,是已得了兵部调令,着十日内离京,两月内抵达颖州。

杜渝贺了几句,便令簪娘取了贺仪。付狭岩虽不喜她,但这些日子,杜渝全力相助,便言说一应事务,已交给曲达,很是表示自己无半分藏私。

杜渝诚心谢了几句,及至付狭岩告辞,也没露半分不耐。

看来这几日,千牛卫副领一位,便要尘埃落定了。杜渝思来想去,倒是真不担忧。郑致淳想渗入军中,重重阻碍甚为艰难,非是李倜背后默许便能轻易成事的。

正胡乱想着事情,簪娘来禀:“姑娘,秦大监自宫中而来。”

杜渝一凛的,道:“快请。”

秦诚入内,躬身一礼,道:“杜姑娘,殿下令我去宫中,向圣人禀报三日后入慈恩寺修行一事。”

杜渝道:“圣人已允?”

“殿下为大唐祈福,为先帝亡夫祈求庇佑,圣人自无不允。”秦诚语罢,极快地瞥了一眼杜渝,道:“殿下有信。”他从袖袋中取出纤细一卷,不过如人小指大小,托于掌心,奉了上去。

簪娘接了,亦是托于杜渝。杜渝捏在指缝,小心解开,乃是丝帛书就,并无起首落款,统共不过二十四字罢了。

唐氏子怀墨文武兼备,莱公素喜。七日后,卿当还朝。万莫争执。

李依为人冷静自持,素来淡然超脱,这笔字却不从唐人风潮,而以碑体书就,苍遒古朴,自成风范。杜渝心下已有计较,仍将丝帛原样卷了,与秦诚道:“大监事多,我也不敢多留。但虽说入了秋,却也热得紧。大监饮杯梅汁,再走不迟。”

秦诚已在旁坐了,闻言笑道:“谢姑娘心意。”

簪娘已取了叶盏,盛满了井水里冰着的梅汁,秦诚接过,小口饮着,当真去了心头火热。

杜渝便道:“十三娘修行,大监回府么?”

秦诚道:“自是回府。府中外有荀先生,内务虽少,也不能没人打点。”

杜渝便明白过来,李依出北一事,秦诚是不知的。她随口话些家常,待秦诚告辞,只令簪娘送过。

那丝帛烫在掌心,杜渝思来想去,在柜中取了只前些日子李依赠予她的赤金匣。此金匣通体以鱼子纹为底,上走忍冬花枝,底饰连珠。最妙处,乃开合需以机关之术,否则绝难开启。其用工只精妙巧致,遍寻大唐,此匣仅有一样罢了。

杜渝将丝帛妥贴放好,才觉心头大事去了,便去琢磨李依写下的头一句话——唐氏子怀墨文武兼备,莱公素喜。

思忖片刻,杜渝豁然开朗——看来千牛卫副领,便是这位只闻其名的唐怀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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