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退还了张学文的订金,鹤鸣也不打算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便任由老太太发话将张学文锁到屋里反省。具体以后怎么处置,都与她无干。

老太太年岁大了,身子骨也不大好,才刚又经了一吓,张老爷生怕老伴儿再见了这满院子的鬼有个好歹,便道:“仙姑借咱家院子办点要事,你我去里头说说知心话。”

“唉,”老太太哽咽一声,“那画儿?”

张老爷摇头摆手,“罢了,罢了。”

画没了,以如今张家的家底也实在没有余力赎回,而他也做不出恐吓买家,将画物归原主的事儿。这个哑巴亏,不认也得认了。

谁让他们不会生呢?

官场确实是磋磨人的好地方,张老爷哪怕如今死了,这人缘,不对,鬼缘也还维持的不错,只是回去坟场一说,张家小院儿里就陆陆续续来了十多位,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

听说还有不少在路上,只是因为坟头比较远,又呼朋引伴的,要稍晚些才能到。

鹤鸣颔首示意,提醒张老爷道:“今夜我便去坟场念诵《往生经》,你在外漂泊一年,魂体不定,又受了伤,若还想转世投胎,宜早不宜迟。”

她还要去往武林大会,不可能久留。

老两口朝她道了谢。

老太太闻言抹了抹泪,哀怨道:“若非还有那个孽障,我真是想立时就随老爷去了。”

今夜遭受的打击太大,她肉眼可见的憔悴许多,脸色都有些灰败了。

事到如今,别说指望张学文重振门楣,来日他能不能善待母亲都是个问题。思及此处,张老爷也是头大如斗。

只他终究是个混过官场的狠人,略一斟酌,竟瘸着腿进了儿子的房间,紧接着便有一声惨叫传出。不多时,张老爷又一米八一米六地瘸着走回来,对老妻道:“我已将那孽障双腿打断。”

鹤鸣:“……啥?”

原来传言中“不听话就打断狗腿”竟是真的!

老太太看着也是傻了眼,泪眼婆娑道:“老爷,你?!”

张老爷长叹一声,“三岁看老,他性情已定,无力回天。你如今精力有限,如何管教?来日他若再闹起来,又当如何处置?”

“左右也不敢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便关在府中胡乱养着,也好过去外头丢人现眼。”

老太太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奈何到底是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又辛辛苦苦拉扯到这么大……但老爷说的也是实情。以前好歹还知道藏着掖着,如今一朝反目,什么遮羞布都没有了,只怕以后越加放浪。自己管又管不住,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他作践?

罢了,都是命啊!

鹤鸣看着目瞪口呆的莹娘和黑猫,见缝插针教育道:“听见没有?不听话的,腿打断!”

莹娘抖了下,又马上低头看向老黑,凶神恶煞的威胁道:“……听见没有?不听话的,腿打断!”

老黑:“……”

来的鬼有点多,鹤鸣就叫莹娘和黑猫在一旁维持秩序,让它们一个个排队按流程来:先说死因,再讲住址和遗愿,以便天亮后传达。

“麻烦仙姑跟我家妮子说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男人呐,靠不住,”一个年轻的女鬼排了头名,目光凄切,哀哀怨怨道,“当年成亲时他也曾山盟海誓,说什么同生共死,可我的周年还没过呢,他就又迎了新人进屋……若真有心,他倒是死啊!”

一番话顿时引发共鸣,后面好些女鬼纷纷点头附和,一时热闹非凡。

女鬼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叹了口气,“还是让妮子长点心眼儿,自己存些私房,以后跟那对狗男女打起来也有银钱向衙门疏通关系。”

鹤鸣:“嗯,啊,嗯?”大姐你的关注点不对吧?这个教育方式很有问题啊!

女鬼福了一福,“有劳。”说完,就飘到一边站着了。

“俺是当年替人盖房子时不小心从上头掉下来摔死的。跟俺婆娘说,别守寡了,趁还年轻,赶紧找个人再嫁了吧,俺不怨她。”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鬼顶着头上的大血窟窿,抄着两只手幽幽道。

“二伯娘借了咱家八两半,她惯好占便宜,可千万不能叫她赖了去。”前面的男鬼刚说完,后面一个肥大的婆子便硬生生挤了过来,语速飞快道,“欠条在外院石榴树下的粗瓷坛子里,劳烦仙姑提醒我当家的别忘了去讨要,过几年二小子娶媳妇要用银子哩!”

她挤的着急,竟然落下了两条腿,被后面一个娇娇怯怯小媳妇儿样的女鬼捡到了,“大姐,你的腿别忘了。”

“谢谢妹子了,”婆子接了腿,随意往腰下一放,又对鹤鸣讪笑道,“我生前是给人做媒的,那日也是出城替人说和,谁知雨大路滑,马车翻了,可巧给我压在下头……我这一睁眼呐,就看见自己身子上下分了家……”

鹤鸣听后唏嘘起来,“都不容易。”

那婆子一听,猛拍大腿,结果一不小心又拍掉了,于是一边捡腿一边感慨道:“可不是么,穷老百姓,也没个旁的本事……多亏仙姑大发慈悲。”

虽然绝大多数人死了之后都会被无常带去阴间,根据生前功过判定是下地狱受过还是重新轮回,但也有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而错过无常。

它们大多无处可去,浑浑噩噩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世间游荡。

若有家人上心的,逢年过节还会摆放些糕点果品供奉,不至于做个饿死鬼。但它们虽为阴魂,却身在阳间,纵然家人焚烧金银钱帛也无福消受,只能眼睁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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