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京捂着腹部一处,指缝里不断地渗出血来,警惕地盯着前方的黑衣人。

“我的这一出大戏倒被你抢了风头。”那人带着恶鬼面具,刻意压低声音道。

幽京提防的神色渐渐转化为震惊:“是你?”

那人不置可否,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声从面具下漏了出来,“你有几分决断,记着,你欠我一命。”

在沉抒的诱导下,幽京误以为他便是降天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无形中放松了警惕。

“你打算救我?”幽京这才后知后觉地道,在得到对方的默认后,他警惕又迟疑地问:“为何?”

“听闻你与你那仆人关系不错。”纸笺慢慢出现在幽京身后,幽幽道:“三日前的金蝉脱壳使得有几分姿态,我家公子看上你了。”

幽京倏地回头,见身后站着一紫衣女子,惊道:“你怎么知……”

他话说一半,被长风卷了回去,呛了几声。

纸笺隔着斗笠下的纱打量着他,瞧他与白羌年龄相仿,身量也相仿,面部骨骼如刀削般立体,眼窝深深地陷在眉骨下,眸子里含着晦涩不明的光。

幽京的心里像突然生出了一根刺。

几日前,他对他的小仆人道:“我有些饿了,你帮我下去买碗粥。”

那小仆人一向沉默寡言,但却很靠得住,此刻他也是默默点头。

“慢着。”他又叫住了他,攥了攥拳头,将身上衣服脱下,披到小仆人身上道:“外头风冷,你受了伤,你也自己买些药。”

小仆人一笑,“少爷您放心。”说罢推门出去了。

……

“公子,事已至此。”纸笺心中有了揣测,言语不觉又淡了几分,透出一股薄凉之意,将那晃神的人拉了回来。

幽京定了定,一番思索终咬唇向黑衣人作揖道:“承蒙公子恩赏。”

他掂地清分量的,他知道这个人救他是为了什么。

他弯腰道:“佟西狼族定不忘此恩,定许公子一诺。一诺凭差遣!”

当夜,有只黑色的兔子趁着夜色溜出了伏空城。

“他值得吗?”纸笺道。她立在城边山岗的最高处,透过浓稠的夜色,看向城门方向,“白羌当日犯险入降天劫他,到头来送了自己的命。”

想来也是可笑,白羌这没良心的人竟也会救人。

沉抒呵了口白气,道:“为奴者,尽主事,顺天应地,这话是他自己说的……他们过去十年的事已无人可知了,幽京或许永远也不会说出来……但因果报应总有循环。”

沉抒转身下山,如负释重地道:“走吧,伏空城的门这次是真的打开了。”

他的目光穿过黑越越的山林,似乎越过很远,温声道:“……可以回家了。”

纸笺浑身倏地一震,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回家……

日头高高的挂在天上,沉抒和纸笺择了个温暖无风的日子,踏出了伏空城的城门。

伏空城仍在暗地里排查着每一个出城的人,可惜幽京早已不在城中。不过这些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伏空城历事一波三折,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收了台。

他二人连赶几日路,方一踏入摇州府的门,猪头便扑了过来,两颗凶狠獠牙在她脸上蹭了蹭道:“听说伏空城出了事,你这丫头竟没缺胳膊少腿的回来,真是福气!”

彩云姑娘在猪头身后朝沉抒拜了拜,眉目一弯,笑道:“殿下,今晚想吃些什么,料到你们这几日回来,菜都买好了。”

“随便做些就好了。”沉抒道。

彩云点点头,不稍一会,端来了三菜一汤。

纸笺热热乎乎吞个全乎,直夸彩云姑娘厨艺见长,天知道她从前从未吃过彩云做的饭。

沉抒附和着笑了笑,只动了三两筷子,纸笺一瞧,就心道不好了。

这金贵嘴儿没吃饱,夜里不好意思闹彩云,定要来闹她。

吃了饭后,她带着猪头坐在床边唠嗑,等着沉抒半夜来敲门。

沉抒却是不饱不饥地一头钻进书房里,左手捏诀,右手化掌,金蓝两种法力在洒金山川图上形成了斥向双鱼后,暗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暗室很长,下面有六七间隔间,他在其中一个房间前停下,那门锁上的灰都落了厚厚的好几层了。

他开了锁推门而入,厚重的石门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年迈老者承载了岁月的骨骼。

这一间石室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整整齐齐排放的全是书。沉抒随手拿了一本,那书上的灰尘随他袖间带起的风飞了起来,他抬手摆了摆灰尘,将那书翻了两页又放下了,旋即又翻开了其他的书。

他在覆满灰尘的石室里一本一本地翻,翻得灰尘满室都是也没停下手来。

若不是为了寻那东西,他绝不可能在伏空城风声鹤唳之时冒此等险只为早些回来。

“一定在这里,”沉抒喃喃道:“这里一定有。”

这里满墙满墙的书,记载地都是人族修习灵力之法,是他曾经极为珍视又极为秘密的东西。他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这了,又怎么能寻不到那个东西的蛛丝马迹呢?

他翻完了一架书,眼神突然瞥到书架后面藏了一个小箱子。

那不过是个手掌大小的木箱子,落满了灰,甚至都瞧不清原来的颜色了,它也没有落锁,看上去平平无奇。

他将那箱子拿过来欲打开,手方一使劲,那箱子上竟突然流转起了清冽蓝色的光华,震落了一箱的灰尘。

沉抒惊讶地瞧着那箱子,见蓝光腾起后,红光又起,两者交辉,一起缠绕着那个平淡无奇的木箱。

他心里一动,突然觉得有一股血从胸腔处上涌,是它,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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