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俩人识趣的溜到房檐旁比肩蹲在一块,今夏端着小酥肉,吃的欢实,杨岳则斜斜觑着她,“夏爷不会冒雨来就为了一盘子肉罢?”
“不是……”她口齿不清回道,将昨日去徐府的事情以及圣上亲谕一并和盘相告,半柱□□夫,盘底见空,她话也交代的差不多。
杨岳唏嘘咋舌,面上表情走马观花般换个不停。视线下调,便看到她一身陈旧的灰绿色对襟布裙,裙角被挂出一道彩,此番缺口愈发大了,不平整的地方棉线已被染上脏污泥水。她的模样实在滑稽,可他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说到底,今夏是为了陆大人!所以即使是龙潭虎穴,她也能只身去闯。
待换了身新衣,对镜转了几圈,她啧啧不止,由着上官曦重新替她束起长发,挽了娇俏的髻,人也看上去精神不少。
再说这个包饺子的技术活,夏爷打小横惯了,舞刀弄枪、杀敌追凶不在话下,擦擦洗洗也做的妥帖,平素给杨岳打打下手,吃个现成的不是问题,但身在其中才晓得进退两难,沾满面粉的双手,乱了步骤的和面顺序,灶台上东边一个碗西边一口瓢,连新换上的衣裙也染了层雪白,杨岳扶额,纠结了半晌,终是把今夏推出了灶间。
“夏爷,夏大爷,姑奶奶,您就吃个现成的罢。”说着挽起袖子开始忙活,舀水加面一点点搅拌成絮状然后揉成光滑的面团,动作一气呵成。
今夏抽了下鼻子,竖着大拇指,“大杨,你以后不做捕快了可以考虑开个面摊。”
她说话间隙,杨岳扯了一方绸布盖在面团上,抄起菜筐淘了几株香葱,从窗边悬的羊腿上片下不少肉来,清洗干净后切成丝再碾着剁成肉末,不多时面饧好,切成小剂子,再擀出溜圆漂亮的饺子皮。
“快去烧火,”瞄了眼今夏,杨岳又道,“幸亏你是要嫁给陆大人,以后不用做这些,若是寻常百姓家,你还不得把自己饿死了。”
今夏讪笑,默默点了点头,但饿死倒不至于,顶多闹得鸡飞狗跳。
饺子下锅后,掐着时辰盛了出来,今夏便坐在灶间红彤彤的火苗边吃了一碗,余下的杨岳包好收了起来,现在天寒,存上一夜,也不是难事。
他明日轮差,最早擦黑才能赶回来,只能提前备好。灶上浓烟弥漫,外头忽传来上官曦的询问声,“杨岳,我来帮你罢。”
女子孕后体质一变,连乌安帮的堂主也不能免俗,还未近身,却掩唇不适的白了脸。杨岳忙撩开活计,轻抚着她后背,顺了一会,才把上官曦送回房。
“哎,真是羡煞旁人。”调皮的眨了眨眼,今夏想着,明日她也要同哥哥好好你侬我侬一番,其实她是非常贪心的,得到了甜头,便会想要更多。
腊月三十,贴桃符,内室悬了福神画像。橹楹插芝麻秆,院中焚柏枝柴,年的气息浓郁了起来,今夏起的迟,昨晚被袁陈氏追着训斥了一个时辰,夜里自然睡的不好,外头震天的炮仗声也没能打搅她的好梦,多久了呢,梦里不再是紧张压抑,而是一方温暖宽厚的胸怀,将她拥住,无声无息的熨帖她躁动的心。
她今日换上袁陈氏新作的衣裙,面上细细的画了精致的妆,描眉净脸,一样不落,头上点翠珠钗插入云鬓,烟粉色夹袄衬的面皮莹白赛雪。从抽屉里翻出之前在潇湘阁红豆姑娘处得来的水粉,照着脖子铺了几下,细碎的粉末扬起,呛得她憋红了眼圈。
“这味儿,忒难闻了些,大人会不会讨厌啊?”她思忖,又拿着帕子胡乱抹掉,直至嗅不到,这才罢手。
她早前已打点好值守的校尉,花了半年的月俸领取的赏银,满打满的凑了三十两,虽然不多,但是打壶好酒是够了。
诏狱里多半是陆炳的旧部,她心想,总不会太过为难陆绎。
下晌后,她提着新煮好的饺子和米酒,缠了几包糯米糕,急匆匆出门,迎面撞上袁益,不待他说话,今夏连珠炮似的道:“我不相亲,不捉贼,不上差,姐姐我要去……”
后面的话掩在她放肆的笑声中,袁益一头雾水,望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喃喃自语,“我是想说,爹娘给你的辞岁红包不要了麽?”他低头掂着小荷包,自顾自的揣进了怀里。
一夜细雨,天已放晴,袁今夏半仰着小脑袋,看着云层上大片大片暗橘色的流光,心里缓缓生出安谧的快乐来。
值守的校尉远远瞧到她,招呼了一句,附耳低声嘱咐,切不可时辰太长。
也是,她那三十两银子,能不能挨过子时都是个问题,但是能见一面大人,今夏已然知足。
入了诏狱,行过狭窄的通道,依旧是昏暗潮湿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似乎在这里,无休止的□□和精神折磨从未间断。
从第一间走去,斑斑血迹,最深处传来刺耳的嚎叫声,很短暂,让她不由得悲观的揣测那人是否还活着。
她在一处左侧牢房停了下来,与领路的校尉道谢后,搁下食盒,看向背对自己坐在草席上的熟悉身影。
“大人!”她轻声唤着,眼底泛红,心中酸涩翻涌。
原本纹丝不动的背影几不可察的颤了颤,随即转过,眼波跳跃着璨璨星光,温柔的情意潮水一般投在了今夏身上。
“这里不好,你怎得又来了?不是说了省些银子麽?”陆绎透过木栏牢牢握住她的手,目光却细致的描摹她的面孔,眷恋的不舍得眨眼。
“我想你了!”今夏软软道,似只小猫咕噜咕噜,陆绎便觉得心尖上有只小手不停挠着。
“傻姑娘,你在外面到底为我做了多少事啊”陆绎抬手抚去,微凉的指尖碰到她红红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圣上免了我的死罪……”
可是今夏,如今,我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贴近他掌心,袁今夏笑了笑,“大人,您不也是为我做了很多事麽,我还等着您来娶我呢。”
不同于上次,他凌乱不堪的墨发用一根木簪别了起来,隽秀的面容愈发清瘦苍白,后颈处衣领下未遮住的红痕让她目光一滞。
【尽力了,下一章好好诉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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