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茶盏一顿,几滴热水溅到手背,也不觉痛,冷眼回望那小婢:“几时出的城门?”

“是……是拂晓时分就去的,步姑娘说您已要务缠身,不想白白添堵,才让奴婢不要告知……”小婢话音都带上了哭腔。

羲苍右眼一跳,也没空同她计较,急急招来亲卫,着一个熟悉采药路径的大夫领道,来来回回将每一个可能的角落都搜寻了几遍。没看见她身影,却在山崖下找到了那几名药童的尸体。

第二天那边的来使呈上线报,是黎辽定国大将申屠卓的孙子申屠城,乔装山民寻摸突破口的途中将她偶擒了去。申屠城修书一封要羲苍去领人,若逾时,他将亲自送还。不过是存不存一口气儿的分别。

离川镇远将军府养女说破天也不过千金之身,拿扭转局势的羲皇氏万金之躯去交换,简直天方夜谭的买卖。申屠城也只是斟酌了洛犀城那边细作传来的密信,压了三分赌注,不想竟赢了个大满贯。

羲苍用一盏热茶冷却的功夫,说服了尉迟老将军,只带着老常伯和两名亲卫单枪匹马走进黎辽大军的包围之中。

许多年后参与那场战事的幸存者还连连感叹,一直只道离川国尉迟老将军和镇远将军两位护国神将威勇无敌、万夫莫挡,却不知御国公主是怎样只带领三名随从,一杆□□从黎辽数千雄狮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那个冷风肃杀的黄昏,时年二八的女帝驾着红鬓烈马踏着累累尸骨灼灼血河而来,她整个人似乎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却仿佛天上的战神,气度逼得人不敢直视。

红鬓烈马疾奔如风,她浴血的衣猎动如战旗,身后敌方千军万马嘶吼着紧追不放,密匝匝压过地面,霎时尘沙漫天、地动山摇。战鼓大作,援军自两旁壕堑伏出,前赴后继奔赴上前方接应。

两军的距离不断缩近,忽然一支利箭刺穿了红鬓马后蹄,它哀嚎一声往前扑倒。羲苍反应神速,一把拽过身后人借势滚到一侧,第二支箭已呼啸而至,擦着暮歌脖颈打进了冻土里。

一蓬血花喷薄而出,似乎将那一双被血洗透的黑瞳染得更红了些,她扔了□□从背上箭筒里抽出一支,张满力道拉开长弓,瞄准第三支笔直射来的利箭,松弦。

箭镞与箭镞擦身而过。一支刺穿了她的肩胛,一支废掉了申屠城拉弓的右手。

这场交锋挫软了黎辽军的气焰,也注定了黎辽的败局。尉迟老将军一面下令乘胜追击,一面着人护送羲苍回城,谛岳城最好的大夫不眠不休地忙活到天亮,算是保住了她小命。

暮歌脖颈擦破了半寸的伤口,止了血敷上药,倒并无大碍。羲苍在榻上躺了三五日才勉强撑得起身子,拖着伤躯同尉迟老将军研究攻守阵列,又挑灯熬了几宿部署兵力,才在暮歌要挟下躺了几个时辰。

黎辽那边想来是咽不下这口气,定国公年老体衰又顽疾缠身,便由申屠城坐镇,整顿了两日后卷土重来,会战谛岳城外三百里的丘原。

羲苍自主请战,她负伤持不了枪更拉不开弓,便站在号楼高台上指挥作战。她脸色有些虚白,裹在玄青大氅中的身躯也有些微微发抖,眉宇眼梢却都是意气风发的神采,委实瞧不出萎靡病色。

护城军连番获胜,士气大受鼓舞,这番越战越勇,战鼓长鸣,喊杀声震耳欲聋,惊得苍穹下几只南飞的大雁慌了阵脚。

标志着“羲”和“尉迟”的大旗不断冲开阻拦,大破敌阵,杀入敌军的队伍,不断有人惨叫倒地,不断有人高喊着踏着累累尸骨冲上去。

狼烟四起,兵戈遍布,血河将大地染得腥红黏稠。

天暗鸣鼓息战,武员大将擒了黎辽定国公申屠卓一同归营,标志着黎辽这最后一场反击战已然以伤亡惨重告终。

黎辽再难重聚气候一战,呈了降书,三天后便拾掇残军退出了离川国域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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