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岫一眼就认出了赵家车马,紧挨着另一辆大小风格类似的马车。她强按下起伏不定的心,跟在钱明秀身边往里走去。

进了大门就是四大天王殿,四尊高大威猛的彩塑雕像分立在两侧,每日里横眉冷对从这里跨进跨出的虔诚香客们。

寺院保存着前朝样式,又因着山形,观音殿和财神殿并不在大雄宝殿的周围,而是分院别建。绕过大雄宝殿,再沿着山势凿出的石阶拾级而上,入了一重院落,早闻到阵阵香气,沁人心脾,原来是几株含笑,蕾蕾花朵藏在枝繁叶茂间。

石云岫摘下一朵,拿在手上把玩起来,又随手就戴在了发间。

一条石径正好从树边穿过,顺着小路走过去,便是一座拱形石桥,桥下有一泉小池塘,里面游着数尾金鱼,在未开的荷叶间嬉戏。还未走近月拱门,就隐约闻得里面有丝竹管弦和谈笑声。

这时钱明秀开口说道:“今年似比往年都要热闹呢。”

石云岫边说着边向月拱门里走,“嫂嫂,你又不是不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牡丹花会呢。”钱明秀掩嘴笑了笑,“是啊,你哥死心眼,往常都不准你来,说是来牡丹花会的公子哥儿大多风流成性,不是为了赏花,而是专门要摘家花,他怕你这朵鲜花呀,不小心被谁骗走了。”

石云岫笑而不语,石亨才不是担心鲜花被骗,他是怕鲜花不鲜,到最后变成了卖不出去的野花。

拱门内果然是别有洞天,放眼望去,一片花海,各色皆有,单看颜色就不下十几种,而石云岫熟悉的,也就几种,如那千叶姚黄、魏家肉红花、粗叶寿安。四周建造的馆阁亭台甚多,可见是专供人赏花之用,有些还挂着珠帘或轻纱,怕是因有女眷在内的缘故。

笙歌之声远近相闻,间或有丝竹小调字字送听,从一个女子的嘴里唱到另一个女子的嘴里,变换着曲调,但都是软软糯糯的,这里简直成了花林乐池。

石云岫左顾右盼,试图寻找着赵孟瑶的踪迹,却被钱明秀打断,“云岫,这里人多眼杂,可不许再胡乱行事。”石云岫满不在意地“哦”了一声,便又努力地往各处人堆里张望,仍是被钱明秀拉住了琵琶袖。

她转回头来,才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小婢女。

钱明秀携着她的手,便跟着那个婢女一路往前行。而她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要被带去哪儿,只是盲目地跟着走。

走上了几步台阶,宽广的高台两边砌起一方绿草如茵,一边栽种着几棵杜鹃花,相对应的另一边则栽着桂花。红里带点儿黄的杜鹃开得正好,昂首挺胸地斜睨着对面只有绿油油树叶子的桂花枝干。

空地上建起的一溜长排线条柔美、像一只硕大聚宝盆的大敞屋子,并没有窗和门,四面皆可以走动。但其中两面用竹帘遮挡住强烈的阳光,一面则悬挂了双层细致软纱,只留出正对着园子的一面来供客人们观赏景致。

因为今日来的贵客较多,为了互不打扰,用几扇高大的斑竹屏风隔出了三四间小雅室。除了起首的一间雅室内可以见到坐着一位贵妇人外,另外几间皆垂着珠帘。

那位贵妇人见她们到来,连忙满脸堆起了笑,亲切又激动地迎上来,握住钱明秀的手,直接拉了与自己同坐,不给她行礼问安的机会,“明秀,你可真是难得。还以为你不爱凑这份热闹。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清静,常常躲在桌子底下,一个人玩。”

钱明秀仍旧保持一副温婉的模样,淡淡一笑,“长公主说笑了,哪有人是不爱热闹的,我今日便是带着小妹来赏花散心的。”

说时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尚呆愣在一旁的石云岫。随即向长公主介绍道:“这是府里五姑娘,名唤云岫。”

石云岫闻言,盈盈施了一礼,道了一声“长公主万安。”

她刚站在那里的时候,早将这块豆腐大的空间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除了一张茶席,几把椅子外,还颇有雅意地摆放着香篆和一尊玉雕的观音小像,袅袅篆香萦绕在像前,与瓶内的牡丹花仙子一起,仿佛进入了一个混混沌沌的超脱世界。

她还趁众人不注意之际,把这位通身透着贵气的美妇打量了好几眼,看起来是个活泼人物。与嫂嫂年纪差不多大,个头却比嫂嫂高出许多来,身材不胖不瘦,骨肉均匀,皮肤保养得很好,白里透红,一对燕尾眉,眉宇间却自带一股英气和决断力,一双眼里承载着睿智,但隐约有着不怒自威的仪态,而骨子里深藏着典雅和高贵,像唐代图画里的仕女。

她很愿意和这样一位画中人说话,只可惜不知要如何称呼她,好在钱明秀及时解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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