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岁月里,流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红颜枯骨,亦有许多未曾等到三十年流逝的人。

奚兰眼见着明嫔走进来,勾唇浅笑着教她坐了。见她精神似乎还不如昨日,着实忧心忡忡。想来早膳也未用得可心,便急忙奔奚兰这儿来了。

“明嫔用早膳了吗?若用得不好,不若同本嫔再用点。”

昨日夜里还是有人瞧着明嫔?

那人还扼住了明嫔的脖子?

奚兰瞧着明嫔颈项,白皙平滑,并无什么指痕的青色印子。奚兰却更为疑心,鬼神虽无情,大抵不会无缘无故而来。

事在人为,奚兰倒想看看究竟是谁做下这些事。

“便如此,你且先回去,照顾好自己身子。本嫔今儿晚上同你一起,看看究竟有没有人摸进你屋里。”

待出令,儿仍算得上好,虽是有了几分暮色,却也未飘下雪来,因着与明主儿同道,加之先前亦没什么过节,便一同走着。

今日宫斗发生的事儿也实在事多,原是满宫的人儿,谁知竟逝了好些,任谁也弄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原是个个都模样端正的妃妾,怎的就有了这意外,篆儿本来于这些是不上心的,奈何宫人中都传开了这些个事儿,便是如她这般不问世事的,亦知道了这些个流言。然那些个怪力乱神之,她是断然不信的,莫在这宫禁之中,即便是从前听哪片乡野僻静处有了什么鬼怪,她亦视作笑谈的。

“明主儿可听了这近日宫中那些个流言蜚语,妾素日是个不理这些的人儿,然这的人多了便也传到了我这儿。”复看向身旁的人儿,“妾自是不信这些的,想来是有胆的吓自个儿编造的这档子事儿。”

她心念一动,便有了想法,音儿却是沉静的,“明主儿若无事,可愿同我去凤仪宫附近走上一走,想来因着那些个流言,那儿也清净的很。”话毕又补了句,“还不知明主儿怕不怕这些,倒是妾失言了。”

:主,老爷托人从宫外送来上等的狐裘大氅,眼下年关将至,儿一日赛一日的冷,有了这件大氅,主这个冬日就不怕受冻了,定能过个和暖的新年。老爷到底还是最疼主您,不论是多么名贵的好东西总是第一个想到您,听闻府里头都没有呢,夫人姐里头您是头一份。

:知道了,拿下去好生收好吧。以后记得不要总是什么都往外,心思全写在脸上,虽这宫里都是自己人,可也只能看得到表现,实心里哪个婢女受过娘娘的恩惠,哪个奴才又有什么把柄握在他人手里也未可知,当心隔墙有耳。狐裘大氅,你以为是父亲特意想着我吗,不过是为仪府满门的荣耀打算罢了。

并未理会绿阑的疑问,只是自个现下有些饿了叫她去拿点糕点来,独留一人置身于空荡荡的寝殿之郑想必父亲一把年纪,为求得这一匹狐裘定废了不少功夫,即便不是自己亲力亲为,打点手下的银钱也是如流水般的用着,果然,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怎能不尽心尽力。父亲家中妾室众多,只为能有儿子继承祖业,不至绵延香火断在他手里。可不遂人愿,迎娶多房姨太太有何用处,不过是多了个命苦之人,有谁能分得哪得半分真心。自便懂的底下的男人都是一般,子嗣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是嫁进以开枝散叶为头个要紧事的皇家。原先也曾在神佛前许愿,希望能嫁的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过着相夫教子宁静祥和的日子。只是身处仪府,自己不争,只能沦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不定还会连累母亲。到头来少年希冀不过是一场空。

:绿阑,带上父亲进献的狐裘大氅,随我一同去拜见太后。总不算辜负父亲的苦心孤诣。

自知慈上好物件,以我现在的处境地位原是不配享用。父亲一来是帮我帮他自己,二来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此番费尽心思进宫的目的,认清自己身上的担子,莫要忘了身份。仔细想来,除了母亲和我的陪嫁侍女绿阑之外,竟无一人真心待我。是今日才明白的吗,怎会,只是漫漫长夜徒有不甘罢了,这一生原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嫔妾明粹宫揽月轩良媛仪氏见过姑姑。嫔妾今日新的了一件狐裘大氅,料子是极易难得的白狐,其生性狡猾,需得猎户不吃不喝守上足足三日才能得此一匹,剥离时也得谨慎微,稍有不慎便会出现破损,坏了品质。这一匹是拿完整的狐皮缝制的,特意前来进献太后,有劳姑姑代为转交。眼下年关将至,气寒凉,想着能为太后娘娘添份和暖。嫔妾自知身份微贱,不求太后召见,只求太后娘娘看在嫔妾这份孝心的份上笑纳此物。

三山侧畔,仙人饮着杜康醉了九州风华,诸生皆入,偏是谁独身品青云。皑皑一片,皆给来年作了序,作了引玉的砖,年年如此,谁也记不得岁末的这场雪,大抵是岁岁皆如此,岁月描了花,花亦空。

她只觉着二人这言笑晏晏恍若寻常闺阁中的姊妹,都入了选的总是矜贵些的,实则她不以为然,她做不得相欢这样的通透,这诸事缘法,她看的不真牵她看着这没见过的糕点食,便也不拘些什么,一一都尝了个遍。

她含了三分笑,端是女儿情态“你这生辰我是记下了,待到时我生辰那日,定要来找你呐。若我哪日有什么事想不开,无论是不吃不喝还是闭门不出,相欢可得如今日般劝解我,到时啊……”她支颌看着眼前人儿,“我便等着你来,只是你可得早些来才是,旁饶话我可是听不进去的。”

她偏头想了会儿,“既是你大我几月,我可否私下唤声姐姐,倒也无关什么名位,我自是真心想聊。”抬了眉眼,“不知你可否答应,我亦是怕唐突了些。”

后来我还是时常想起我遇到杨通武的那。她的姿态矜雅而明丽,贵骨浑成,眼瞳被浸在她背后的一汪光晕里,磨褪了意气棱角,更融进碎缀的光斑,平白无故地变得柔软。我望她时,她恰巧地也望我,目光撞一撞,脆生生地响,攒聚到一处。

我望她的眼、她的眉,望见她眼睑下匍匐的一点柔润与无奈。这时我才迟钝地想起,自幼是金枝玉叶里最出挑一枝,持金尊玉贵之姿,能用一张桃花面描摹男儿啄通武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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