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抬起头,对张白圭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张白圭亦是微笑点头。
“你看我这画作如何?”儒生询问,中气十足,颇有威严与自傲。
仿佛这天地间,唯有他才担得起画师这一称号。
张白圭左右踱步,诚心答道:“落笔均匀,浓淡相宜,纹络清晰可见,构思巧夺天空,却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哦?”儒生眸中闪光,“你可曾见过更好的画作?”
“在下才疏尚浅,对书画一途只是略通一二,未曾见过高深画作,不敢妄加评论。”
张白圭心中揣测,不知这儒生需要如何应对,故而圆滑回答。
儒生闻言,挥手不屑,傲然道:“什么狗屁高深画作,不见也罢,免得污了眼睛,与我的笔墨相比,那些所谓的大师也便如同猫滚雪,狗踩泥,难登大雅之堂!我看你风骨尚佳,倒不如与我学习作画,你我互为伯牙子琪,岂不痛哉?”
张白圭一怔,却是没有想到儒生居然如此开口。
只是片刻,张白圭推辞道:“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不敢与圣人为伍,怕是玷污了画圣的威名,倒不如吟诗作赋,谈论一番您门外对联的妙趣。”
听张白圭如此恭维,儒生喜不自胜,掀开蓬乱的头发,露出一张干瘦苍白的脸庞,凑到张白圭跟前道:“谈对联作甚,那只不过是我孩童之时信手提来的妄言,有何可论?倒不如谈论古画,歌颂风雅。”
一个太极,话语又转回了画作之上,看得出,这个儒生是个真正的画疯子。
“实不相瞒,在下有要紧之事,欲上高层,还望兄台高抬贵手。”
画师立刻变了脸色,张白圭见状忙补充道:“待到在下功成身退,再与兄台谈古论今不迟。”
画师脸色稍转,却也不让步,“莫非你是嫌我的画作不尽人意,那你倒是说说,我这画可有何瑕疵不成?”
画师咄咄逼人,张白圭心下无奈,却也知晓这人是一根筋,也明白了所设关卡之所在。
目光落在画卷上,画师撑着手臂将画卷展开,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等着张白圭的反馈。
无论从挥毫落笔还是采砂点缀都是恰到好处精妙绝伦,看的眼睛发酸,张白圭也未曾看出任何的破绽与瑕疵。
更不要说让他去点评了。
“怎样,找出没有?”画师气冲冲问道。
张白圭摇头,只得硬着头皮乱答:“画作过于强调手法用墨,一丝不苟方才是瑕疵。”
画师嗤笑,“一丝不苟方才是完美画道,若是连笔法用墨都不能臻至完美,岂有惊世画作可言?”
“那便是线条流畅,虽有画龙之意,却无点睛之笔,略显美中不足。”
画师沉默,片刻后点头答道:“却也算是一处不足,画龙点睛乃是我毕生所求,且不说区区在下,便是号称天下名师的画师也画不出在下这等水准,更莫提什么画龙点睛了,可还有什么见解?若是没有,那便留下与我吟诗作画!”
张白圭悚然一惊,一时间茫然无措。
他在市井上翻看过众多画作,也了解了所有关于画作的知识,却是未曾见过将画作画至如此境界之人。
山川秀丽,水荡激花,他实在是找不出任何的破绽可言,如果说有,那便是完美。
画师怡然自得,见张白圭如此落魄模样哈哈一笑,提笔转而在自己的画作之上书了名字,却是一副长江行景图。
“长江?”张白圭一愣,旋即目光扫视室内其余画作,找寻有关长江画卷,果不其然,除却画师手中新作,还有三张长江行景画卷,上面所画或激流飞荡,或溪水潺潺,无一相似。
心神电转,张白圭心中顿然明悟,这一关,他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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