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出手狠辣,一鞭子直冲萧寅门面,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快而凌厉,但在现在的萧寅看来,却犹如过家家般迟缓,他甚至在燕王一抬手就知道甩过来的力度方向,轻而易举一抓,便将绳子牢牢控制在手中。

燕王一击不成,想扯回鞭子,面前所站却如同一座高山,重如千斤,他使劲力气也无法动摇一分一毫。

萧寅眼睛微眯,气质骤然一变,隐隐有着几分威严之势,他骤然松手,燕王一时反应不过,受力的惯性作用,往后倒退着去,控制不住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

全场皆是皇亲贵胄,可以说大秦权利中心人物都在聚集在此处了,如此大的动静,使得所有人都为之侧目,自然也看到了燕王狼狈不堪的模样。

虽然没有人敢直接笑出声来,但燕王仍倍感脸上无光,气极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刚举起了鞭子,便听得一声威严的暴喝之声:“还没闹够吗?”

皇帝策马而来,身穿明黄龙袍,上面穿着罩甲,腰间系行带,齐腰甲,下系行裳,行袍着明黄,绣着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长度齐膝,便于骑马,脚下是一双轻便的靴子,他的身后跟着骑马的武官,后面还有或拿刀,或拿剑,或持弓箭的羽林军,最外围才是举着大秦帝王旗帜的小兵。

一行人约莫有三千之数,纵马而来,声势浩大,在这样的环境,他的话却还能如此清晰地传到众人耳边,可见他的内功多么深厚。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跪下高喊。

在场皆跪,叶芃自觉自己不跪,似乎太突出了一点,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左腿往后面一移,双腿欲弯时,皇帝竟身法奇快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双手将她扶起。

“朕说过,特许你不必行礼。”

众人行着礼,低着头,互相打着眼色,对这些方来京不久就盛名在外的叶公子十分好奇,传闻俊美无双,令柔嘉公主倾心不己,也有传闻他粗鄙丑陋,力能扛鼎,徒手震碎金刚铁门,手撕元贞公主,是唯一一个伤了公主而毫发无损的人,更有传闻,宫里传来的小道消息,皇帝对这位叶公子格外地与众不同,多有宽容,特许面圣不必行礼,可随意进入宫禁,盛宠非常,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

燕王表情扭曲,愤愤不平。

叶芃就势站直了身体,她可以跪任何人,但是跪苏浔她多少有几分憋屈。

“众卿平身。”皇帝大手一挥,走去早已令人布置好的皇銮主位,那里已备好了各样蔬菜瓜果,美酒佳酿,服适得犹如在宫殿之中。

皇帝走也便罢了,重点是他把叶芃一同拉了过去。

萧寅见状,欲拦,叶芃丢给他一个眼神,二人相处日长,除了睡觉、洗澡、上茅房没在一起外,几乎无时无刻不窝在一起,叶芃一个眼神他便知何意,放于身侧的手动了一动,最终隐于身后。

这时皇后姗姗来迟,皇后轻装简服,着象征着她独一无二身份的明黄色骑马装,窄袖、短衣、长靿靴,头上仍带着环翠珠钗,骑在马上更显得娇弱而动人,她的脸上略带害怕,却强撑着端起国母的姿态,白马由侍卫牵着,后面跟着一群太监宫女,缓缓向会场这边而来。

众人又是一番行礼。

皇后在太监的服侍下下了马,在所有人跪拜中,走到皇帝的面前,柔柔地向皇帝行礼,在外人面前,皇帝一直希望营造帝后和睦的现象,帝后和睦,国盛之象,于是他弯下腰,亲自将姬无双扶起。

“谢陛下。”皇后柔声说道,她虽年近四十,却仍然有着少女般的羞涩,容貌保养得极好,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细纹,皮肤光滑紧致,如同二十几岁成熟少女的模样。

皇后站起时才发现皇帝身旁还站着个叶芃,心中略为不满,能与皇帝平起平坐的人向来只有她一人,他们是夫妻,荣辱一体,只要她一个人有资格站在皇帝的身边,共享这世间最巅峰的权力。

“坐吧。”皇帝却不理会她透露出来的不满,轻声吩咐道。

接下来,皇帝便是对一群文官武将和各大世家进行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不外乎就是大秦以武立国,众人安居于京都,切莫忘记腿脚上的功夫,贪于享乐之类的。

众人连忙称是,文官平平淡淡,武将们拳脚擦掌,世家公子们跃跃欲试,大秦官制除了科举,更多官员其实来自于世家,围猎就是他们进入皇帝视线的一个途径。

叶芃环视众人一圈,离皇帝最近的是几位皇子、右丞相云霆,依次轮下去各公侯爵,列位官员,她眼睛扫过云霆夫人叶青青,今日叶青青精神态度看起来好了许多,神态平和,娴静温雅,大方得体,如同一位真正的贵妇人一般。

当年哭闹着要跟她上山的小丫头终于全了自己少女时期的梦想,叶青青曾说过她以后要嫁一个大官,再也不用为衣食烦忧,但是她此时的富贵却是建立在无数的尸骸上。

看着青青的脸,叶芃脑海里却浮现了另一张可爱的圆脸,子矜长得没有青青好看,也没青青会说话,处事圆滑,子矜执拗起来,连她都拗不过,子矜的梦想是待江山巩固,要走遍大江南北,遍尝百草,行医济世,没想到却在如花的年纪里,香消玉殒。

叶芃不由得看向卫冉,卫冉当年那么喜欢着子矜,天天守在药铺里等子矜,骂也骂不走,赶也赶不走,嬉皮笑脸,整个无赖的模样,缠得子矜最后点头,到底最终也是另娶她人,这样,也好,想来子矜在天之灵也是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的。

皇帝站在原地,手持弓箭,侍卫们放出一笼又一笼猎物,猎物四散,皇帝熟练地拉弓射箭,正中逃蹿得飞快的鹿。

这第一箭当然要由皇帝来射,象征天子独尊,而后其他人也纷纷骑向林中,捕捉他们的猎物,两个时辰之后,再将所得猎物带来,清点数量,夺冠者历来都是有重赏的,燕王已经是蝉联了三年的冠军,今日他也是自信满满,皇帝一声令下,他便第一个进入山里。

“想不想去玩玩?”皇帝侧过脸来问她。

叶芃倒是很久没有射猎,颇有几分手痒,点头。

往年一般不参与狩猎的皇帝竟一改常态,翻身上马,还给叶芃特别准备另一匹高大的俊马,叶芃同样帅气利落地翻身而上。

皇帝遣散了跟随的侍卫,与叶芃一人一马同时进入,进入林子后,皇帝并没有急着捕捉猎物,反而慢悠悠地骑着马,颇有几分信步闲庭之感。

“你最近一直在教平侯读书练武?”

“陛下放了那么多眼线在辰王府,不是清楚得很吗,何需再问草民。”

“连辰王都放弃了这个儿子,你何必强扶起他?”皇帝轻笑道,看着满地的碧绿芳草,出了皇宫,整个心情都变得放松了许多。

“既然拿着他的钱,自然要做该做的事。”

“何必如此麻烦,若你想要当官,大秦文武百官,无论什么官职都任你挑选。”皇帝提着缰绳,一转身就看到她的侧脸,简直一模一样,他不由得凝住了神。

“草民早已同陛下说过,草民无意当官。”

皇帝嘴角轻轻一勾,透着冷意:“只怕是大秦的官职你看不上吧,你训练萧寅想做什么?”

叶芃毫无惧色地看向他的眼,颇有几分兴味道:“陛下认为草民想做什么?”

“很多术者都以为自己能操控天地,甚至左右天下大局,认为朕非明君,想为天下另择贤主,叶先生可不要跟这些愚蠢之人犯同样的错误,朕乃独一无二的真命天子,反朕,即是反天。”皇帝目光如鹰眼般犀利,散发着王者气息。

叶芃神色如常:“草民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你教萧寅的剑法是意剑剑法吧,意剑门只收了现任掌门,叶蓁和朕,三位入室弟子,意剑心法非入室弟子不可传,你是如何懂得?”

叶芃一笑,云淡风清:“自然是有人教的,陛下已非意剑门人,意剑门要收几个弟子,教何人武法心法,莫不是陛下都要管?”

现任意剑门掌门是他们二人的大师兄,师兄向来爱护她这个小妹,当初她身死之事传到意剑门,他们的师傅气得将苏浔逐出师门,意剑门盛名在外,可谓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师傅将苏浔逐出师门等于就是在宣告江湖,是苏浔错了,那个时候,刚当上皇帝的苏浔极需巩固政权,断不能给世人留下骂名。

那个时候的苏浔简直跟魔怔了一样,任何人谈论此事,皆被诛连,跟关宁军有关之人皆被斩首、流放,朝堂之上胆敢为此发声的官员不是下狱就是贬职,整个金陵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渐渐的,没有人再敢谈论,渐渐的,人们慢慢地淡忘此事。

可是意剑门却在这个时候公开将他驱逐出师门,他是皇帝,拥有一个皇帝当弟子的门派,那是这个门派的无上光荣,既然不想要这个光荣,那么这个门派也就没存在的意义,皇帝派人围剿的意剑门,他们的师傅被气死,临危受命的大师兄只能向这个二师弟服软,终是为意剑门留下一脉,却从此没落了下去。

如今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个记得曾经辉煌一时的第一门派,更不记得当今皇帝当年是如何欺师灭祖。

苏浔显然也想起往事,面露不虞,“朕自然管不着,朕提醒你一句,对你朕或许会心慈手软,但对别人,朕下手可绝不会留情。”

一个连亲手养大他,传授他武艺,如师如父的人,他都可以逼死,一个残杀无辜幼童,以满足他私欲的人,根本不知情为何物,又谈何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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