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歆低下头,不敢看莫琰。他的头埋在莫琰的身上,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和你说,但是每一次看到你又不想开口了。我不想去学校,怕看到老师同学,怕听老师冷言冷语地嘲讽。也不想回家,不想把在学校里的糟糕情绪带回家让你也不开心。我错了,我就是个大傻逼。你别生气,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莫琰的腿渐渐恢复平静,他用手推了一下傅歆,和他说:“那你现在说清楚,你在学校里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傅歆没开口,还是不知道怎么讲出口,这半个学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过来的,现在一时半会讲缘由还真不知道要从哪里讲出口。
“你不说你就一辈子别说了,我去和你们班老师申请,以后你去住校,你就当没我这个家长好了!”莫琰见他不说话,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力道不重,说的话却决绝。
傅歆一下子抬起头来,眼泪又掉了下来。咬着牙把这大半个学期的事情,全都说给莫琰听。
说出来,心里好像好过很多。
那天晚上莫琰没有让傅歆和自己在一个屋里睡觉,即使傅歆到最后是哭着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完,莫琰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安慰他。
他皱着眉把傅歆推开,自顾自地转着轮椅进了房间,关上门之前他对傅歆说:“新辞我也有过十多岁的时候,我也会因为班里同学的条件比我好而心生自卑,我也会因为和老师不对付觉得在学校呆着很煎熬。那会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另一个人听我诉说这些,可是新辞你不一样,你有我。我是你的家人,我是你最亲的人,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是心底里觉得我不是你的家人,我不值得听你心里的想法吗?另外,我还没有原谅你欺骗我,今晚你自己在小屋里好好反思吧。”
这一年多来,傅歆只有最开始闹着要回家那次自己睡过小房间。那次傅歆也没有睡好,好像每次自己在这间屋子里睡觉,傅歆都不会睡得安稳。
家里厚一些的棉被在大的那间屋子,这间用的棉被还是傅歆才来的那会换下来的那床。有点薄,今年也没拿出去晒太阳,这会盖在身上还有点霉味。傅歆难受死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莫琰是不是不要我了?
傅歆坐在床上发愣,脑子里一直不停浮现这句话。莫琰是个温柔的人,但是不代表他没原则。傅歆见过他寸步不让的时候,即使是抬着头看着对方,也能感受到他说一不二的气场。
说到底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温柔,又全身心地投入,只是因为傅歆是傅添的儿子。
这间屋子是莫琰以前的房间,现在都有他以前的痕迹,比如墙上贴着的幽游白书的海报,比如书柜上还放着他上学那会的教科书还有练习册。
傅歆从床上爬起来,走近书柜,随意地抽出一本练习册。
是一本高中的物理习题册,从扉页开始,到练习册的最后一页。只要是莫琰自己写的字都非常好看,不像别的男生的笔迹那样潦草狂放,反而隽秀工整。
傅歆才开学那会,莫琰从文具店里买回来好多包书皮的纸。他的手没有那么灵巧,只能在旁边一点一点地教着傅歆,告诉他怎么剪纸,怎么包。
那会傅歆觉得麻烦,哪有现在还包书皮的。
可莫琰当时很认真地说包书皮是对书本的一种尊重,上学一定要对书本尊重。
现在傅歆一页一页地翻着他的书,发现都隔了那么多年了,竟然还能保存得那么好。书本的边角没有随随便便折起来过,现在看都没有卷边。更没有像傅歆班上有些男生那样,在树上乱涂乱画。除了订正,几乎没有别的改动痕迹。
傅歆想起莫琰以前说过,上高中的时候他的父亲也不幸去世了。那会的莫琰无依无靠,一边要想办法养活自己,一边还要兼顾学习,实在不容易。这种压力简直不是傅歆现在这点遭遇能相比的,傅歆实在难以想象他那段时光要多艰难。
书柜里还有一本相册,外皮都已经泛黄了。忍不住好奇,傅歆把相册拿了下来翻开。
还很小啊,照片上的莫琰,大概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没比傅歆现在大多少,不过眉眼已经长开,和现在看起来差不离多少。
最开始的几张是和一个年长的男人站在一起拍的,穿着牛仔裤或者运动服,笑得特别开心。那个男人和莫琰长得很像,应该就是莫琰早早过世的父亲吧。有父亲在的时候,莫琰像别的少年一样,神采奕奕的。从照片上看,都是无忧无虑的样子。
后面的照片看着又长大了一些,大多是班级集体照,也一小部分是和几个同学单独拍的。应该是父亲已经过世了,从衣服上都能看得出来那会他生活上的窘迫。要么是校服,要么是看起来已经很旧的运动服。
眼神也没有前面那些照片的光彩,甚至看上去还有些不自在。
说到底还是个少年,能照顾好自己都不错了。更何况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打击中,哪还有什么心情去拍照留念。
傅歆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先前莫琰会说那样的话了。同样的压力和境遇,莫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可以听他心里的想法,让他发泄。可傅歆不一样,他有莫琰。
但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说出口,而是一点点地积压着,最后变得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
第二天傅歆差点睡过头,匆匆爬起来就出门准备上学。奇怪的是莫琰好像也睡过头了,现在都没起来。厨房里冷冷清清的,不像往常那样热闹。
傅歆上课都来不及,顾不了那么多,拿了个苹果和一袋牛奶就出了门。
好在公交车给力,傅歆刚坐到座位上刚刚打铃。没有迟到,还好还好。
莫琰撑着床缓缓地坐起来,靠坐在床上。搞不清楚现在几点,现在用的那台诺基亚已经用了好几年了,电池不太耐用,昨晚又忘记充电。
不知道隔壁那小子有没有睡着,莫琰几乎是彻夜难眠。说不上来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就是心里很乱,思绪几乎是被白天傅歆说的那些话走,难受极了。
好不容易刚眯着一会,就听到傅歆匆匆忙忙出门上学。
本来想起来不管怎么着给孩子热个牛奶,煮个白水蛋的。可是一夜没休息好,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怎么都爬不起来。稍微挣扎着爬起来还痉挛了,一下子摔回到床上再也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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