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莫琰,大概是不要他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踏进家门,傅歆蹲下身准备帮他换鞋擦轮椅。
却被莫琰的手重重落下拍了一掌,“不劳烦你。”
然后眼睁睁看着莫琰两条胳膊撑着自己挪到了墙角的板凳上,待坐稳以后捞起一条腿来把鞋子脱了,再换另一条腿。
等鞋子换好,莫琰又够着身子,慢悠悠地擦轮椅。
这些事情只要傅歆在,都是傅歆做。这是这一年来,他们之间的默契。这会莫琰看都不看傅歆一眼,只是专心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傅歆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叔叔……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莫琰抬起头看着他,淡淡地开口问他:“你怎么会错呢?你现在长本事了,都敢撒谎了。是我傻,是我还一心想着我们家新辞天那么冷,还出去念书,多辛苦啊。是我错了,我错就错在太信任你了。”
莫琰抬起手,抵在傅歆胸前,脸色苍白地问他:“新辞,你扪心自问,我是哪里亏待你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无条件地信任,可你为什么要拿着这份信任就这么对我呢?”
傅歆哭着摇头,握着他的手哭着说:“不是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最近压力真的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琰问他:“什么压力?什么压力要让你去那种地方养成那些坏毛病?”
傅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连话都说不出来。
莫琰也还在气头上,眼泪都不想给他擦,只问他:“你哭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穿袜子,两只脚点在冰凉的地板上,这会已经微微发抖。傅歆一边哭一边帮莫琰把拖鞋套上。
他抱着莫琰的腿,哭着说:“我真的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喜欢师附中,我上次考试就考砸了,我不敢告诉你。我本来想着这次考好一点,可以换班了,我再跟你说的,但是我这次数学成绩被取消了,监考老师和班主任都说我作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作弊,我不敢回家,更不敢告诉你这个消息。”
莫琰的心软了下来,问他:“你起来,看着我的眼睛好好说,你到底有没有作弊?”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傅歆抬头看着莫琰,眼睛里还含着眼泪。
莫琰伸出手替傅歆把眼泪擦干净,和他说:“新辞,我觉得至少在你十八岁以前,我俩的状态可以说是相依为命。这间家里,只有我和你,再也没别人了。我对你百分百信任,你说没有,我就会相信没有。我对你几乎有求必应,你说你想要我就会去想办法。”
他已经很久没有摸一摸傅歆的头了,小孩这一年长高跟多,现在他要和小孩讲话,得抬着头。莫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发,接着说:“可是当我知道你那么糟践我给你的信任,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我生气的,不单单是你进游戏厅这种事情,而是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觉得我是可以欺骗的人了。”
要是早点说出来会不会不一样?打从心底里傅歆就应该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样,莫琰都会相信他。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傅歆开始选择对莫琰有所隐瞒。
单单只是成绩的事情吗?好像不是。
是从班主任看不起他开始,那会的傅歆不想和莫琰说这些,仅仅只是不想莫琰知道了以后伤心难过。
可是到后来,他竟然也开始觉得自己那么多的不顺,都是来自这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家庭组合。
甚至内心是责怪过莫琰的,起初只是在心底里抱怨莫琰为什么非得让他去上师附中。后面心底里的抱怨开始慢慢膨胀,心生更多不满。
为什么莫琰不能健康一点,哪怕可以站起来走两步也行啊。他开始讨厌莫琰坐在小区门口等他,为什么仅仅只能坐在小区门口或者在公交站台附近等着呢?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家长那样,直接来学校门口接他呢?前两天下雨,多冷啊,程航一和别的同学都是出了校门就能坐上私家车。只有傅歆自己一个人要撑着伞挤公交车,到家的时候,书包都淋湿了。
为什么莫琰只是一个旧书摊的摊贩,不能像别的家长一样坐在办公室里上班。班主任提起低保户的时候,傅歆像被打了一巴掌一样。都说知足常乐,傅歆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当他发现班上同学讨论的那些话题,他一个都插不进去,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
这些话他从未对莫琰提起过,也绝对不敢提起。傅歆的肩膀上好像坐着两个小人,一个小人慈眉善目,乐观积极。另一个小人阴郁暴躁,消极沉默。
乐观的小人对他说:“莫琰对你那么好,他简直就是用全部的心血在对你好了,你要知足。”
阴郁的小人同样也对他说:“可是他本来就不符合领养条件啊,他这样也只会让你更难受。”
两个小人日夜争执撕扯,消磨了傅歆对这个家,对莫琰的眷恋。
到最后,连普普通通的考场失利,他都难以向莫琰开口倾诉。
到底是谁的错,傅歆说不上来,也许是自己错的多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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