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刹那为界,则已经六十轮花开花谢。

渐渐的,几乎让人开始怀疑是不是这桃瓣原来就在枝上,刚才被一并折来了。

殿内寂然,如深山空谷。

一个时辰过去了,江恨水还是没有动,

桃枝却动了,

与其说桃枝动了不如说是桃瓣动了。

桃枝和桃瓣之间并没有移动,但桃枝却弯了下去,上面的不像是桃瓣,倒像是硬生生结了个硕大的桃子。

枝条的一头已经弯了,指着地上的大理石方砖,另一头却还是笔直,握在江恨水的手里,好像这根本就是两根枝条。

良久,师太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罢了,我累了,送他下山去吧。”

“多谢师太手下留情,晚辈他日定当投帖拜谢。”江恨水深深吸了口气,紧接着应道。

清荷和香兰进殿,将江恨水带了出去,其余的人见掌门如此说也是知趣离开大殿。

“他虽胜不了我,可用桃瓣我也奈何不了他,单用左手便已如此,当真后生可畏。”石莲师太蓦地开口道。

向来贴身服侍师太的白葵也点了点头:“若是这一辈云天阁中尽是这样的少年人物,你也可以对萱儿放下心了。”

石莲师太闭上了眼睛,像是倦极,她此刻的面容已经没了之前逼人的气势,仅仅只是一个年华逝去的寻常女子。

江恨水躺在凤苔山脚的一处草坡之上,双手垫在脑后,眼睛紧闭,嘴里嚼着一根草叶,除了一点草叶泛出的苦涩还留在口腔里回转,力竭的身体已经连吹拂他脸颊的风也感觉不到了。

适才石莲师太突然出手逼得他以花枝应对,外人看上去自然是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师太以桃瓣试探年轻后生的内力,他自己却知道师太一点都没有试探的意思,刚才自己几乎也是全力应敌,师太的桃瓣看似静如止水,江恨水却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汹涌杀意的刀法,不敢轻举妄动。

桃瓣虽轻巧却也因此得以变化无穷,他以花枝抵住桃瓣,看似丑陋却是真正神来之笔,借桃瓣的本源花枝抵住桃瓣的无穷变化,而静止的一个多时辰之内,两人以桃瓣花枝早已暗中刀剑交锋无数,若非依凭桃枝柔韧,弯而不折,换作自己的兵刃怕是早已撑不下去,而兵刃一松,暗藏在桃瓣中变幻的刀法和汹涌的刀意顷刻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红袖刀的刀法,绿罗针的轻巧,竟然被石莲师太完全融入了一片小小的桃瓣之中,当真可怕之极。

虽然身体不动,江恨水的思考却没有停止,本来为了查明女子的身份,他才拼死上来凤苔山,结果大半天下来,虽然知道了那红衣绿裳的女子叫作鸢萝,可还是不知道她此刻的下落,关于徐北,这一路上也没有探听到消息,刚才石莲师太还无缘无故的差点要杀了他,如果说他出发的时候头已经有两个大了,现在恐怕又大上了一倍不止。

他坐起来看了一眼天上的云,有点怀念起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他可以像这样躺在草坡上,看上一整天的云。别人都告诉他,天底下的云都是天天不一样的,变来变去,毫无规律,压根没有什么可研究的,他却不觉得,有时候他一边看一边记,会发现有两片一样的云朵,他跑去告诉别人,可是没人相信他,只有两个和他一样大的孩子相信,可他们也不会陪他一起看云。现在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开始渐渐发现世上好像已经没有一样的云了,就好像世上再找不到一个一样的人,又或许是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功夫去看去找了,就像现在,他本来还想再找找看,可是却不得不出发了。徐北还在等他,经历的越多,他越明白这个世界是不会停下来等着他的,世上还能有一个人等着你,已经是有些人这辈子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了。

江恨水用轻功赶路去最近的市集,在快要靠近的时候便停下,将刀剑用布条裹了背在身后,徒步走进城里。

江湖上虽然高手如云,在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却都还是普通人,在白天用轻功赶路仍是太过引人注目,何况还有些好斗的江湖人士总是喜欢将人拦下较量一番,他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

进了市集,他挑选了一匹快马,牵到城外便立刻翻身上马赶起路来。

他要去哪?

躺在草地上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这样神秘的女子他究竟怎样才能遇到?

遇到了又怎样才能找出她幕后的那个人?

找到了那个人又是否能找到徐北?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快要把他逼疯了,好在他忽然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尊青玉飞狐。

那飞狐到底有什么秘密?

为什么会引来这样一股神秘势力的争夺?

他实在想不出,但想不出也不要紧。

江恨水打算回到襄平城,向吴锦添打探一下青玉飞狐的来路,虽然被他视作珍宝的青玉飞狐在自己手中遗失了,但自己才刚刚救下了他的宝贝女儿,自己朋友也因此下落不明,想来他也可以稍微透露一下这青玉飞狐的底细来路,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个神秘的鸢萝,再救出徐北,到时候自己再将丢失的青玉飞狐也还给吴锦添。

想到这里,江恨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这小半个月来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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