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恨水进殿之后立时便闻到一股扑鼻的花香,他发现在这大殿之内赫然耸立着一株桃树,看其大小已足有百年之龄。向大殿的两侧看去,站立着的多是有些年纪的女人,偶尔也有年轻女子夹杂其中,想来也定然是花间一派的得意弟子。大殿正中梨木交椅上端坐的是一位头发灰白的妇人,但这妇人浑身上下却全然无一丝女子的姿态,不怒自威,她并没有睁开眼睛看向殿内,可仍然有一股逼人的气势,让江恨水几欲后退。

“这位前辈想必便是花间派的掌门石莲师太了,果然是器宇轩昂,晚辈今日侥幸得见,方知江湖所言不虚。”江恨水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见到掌门还不跪下!”紫袍女站出来喝道。

江恨水倒不推脱,当即左膝一弯,低下身子,正坐于地,双手自然地搭在膝上。

他向来知道有求于人便得先委屈自己。

“你是从何进得山门的,如实说来。”紫袍女接着道,似是替掌门盘问起来。

“实不相瞒,晚辈是用轻功侥幸得进。”

“你之前不是被蒙住了眼睛?又如何不跌到花阵中去。”

“一个人如果眼睛瞎了,他的鼻子总是会变得灵些,我闻着了花香变浓,便知快要到花丛,借力一踏,自然不会跌落进去。”江恨水微笑着,像是在说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这花圃虽说不广却有将近一半山头,你纵使不跌落,又是如何辨明方向的?”

“这是两位守门姑娘提醒了我,她们要我蒙眼是为了不看到贵派姑娘在湖中出浴,虽然看不到,却是能听见,年轻女子洗澡时总是忍不住发出声音,有了歌声自然不会迷路。”

殿上仅有的三五个年轻女子顿时齐齐飞红了脸颊,刚才她们午课结束后便是在玉柳池中结伴洗澡消暑,唱歌嬉闹,这也是年轻弟子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她们自幼上山,虽然得人照顾,衣食无忧,免于流浪街头,却不得随意下山,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最向往爱情和自由的时候,也只有此刻彼此健康青春的胴体和悠扬清脆的歌声能让她们的心得到一丝丝的排解。

“你有何事求见?”师太并没有开口,声音却在殿内缓缓传了开来。

紫袍女子见到掌门出言相问,便自觉地退了回去。

江恨水没有特意欺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石莲师太一一道来,讲到那个使用花间派功夫的女子时,他分明能瞥见大殿之中有人悄悄私语两句。

“那名女子在与我交手时弃衣逃遁,我无意瞥见她右肩有朱红色的细小印记,而所使的武功路数又多半为花间派门下,今日我同伴失踪,倘若师太知道此人所在,还望告知晚辈,晚辈他日定当拜谢。”

石莲师太此时已睁开了眼,平静而深邃的双眼俯视着跪坐于大殿中央的江恨水,开口缓缓说道:“老身虽然不清楚每位弟子的样貌,但只要是我门下弟子除非得我同意不会下山,倘若你方才所言不虚,从年纪和身手看来,与你交手的应该是我花间派门下极有天赋的一名年轻弟子,叫作鸢萝,不过因她善妒同门,出手又太过毒辣,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被我逐出门下,与我再无瓜葛。”

江恨水听了师太所言忧喜参半,虽然终于得知了女子名号,可她却早已不是花间门下。起身再拜,便要离去。

“且慢。”

“不知师太还有何吩咐?”

“按你刚才所说,你现在是云天阁的人,是也不是?”

“正是。”

“那我这的规矩你可知道?”

师太坐起了身子,一双眼已经睁的和年轻的少女无异,然而展现出的气场却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人才有的威严之势。

大殿上空的两瓣桃花也被激得从枝头轻轻飘下,落在江恨水的身上。

“我本来的确不知道,现在恐怕我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一般人的规矩你已经知道了,可我这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云天阁的人想要离开,就得先胜过我再说。”

江恨水看着师太,仍是行了个礼,刚才的桃花落下时已划破他的左肩衣衫,左边的面颊上也留有一道细细的血痕。他却像是没有发觉,缓步走到桃树下,百年的桃树盛而不衰,纵横交织的枝条中,似乎还隐隐有抽芽之势。

“师太以桃花为刀,晚辈功力不比师太,斗胆用桃枝作剑,讨教一二。”

江恨水折下一截桃枝紧紧握在手中,与此同时树上又有一瓣桃花悠悠飘落,他信步向前,将桃枝凌空平举,飘下的桃瓣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枝上,像是生了根。

年轻的弟子听说掌门要出手,都不由为这个少年捏了一把汗,当年掌门人年轻时以一柄青莲袖刀,行走江湖。二十余名采花大盗就曾经以她为赌注出手,在这些采花贼中有一位实力更是己跻身当世一等一之列,结果历经三天三夜的苦斗,掌门人虽然身负重伤却将贼人尽数诛杀,一战成名,让花间派的威名响彻江湖。前任掌门亲赐石莲二字,极赞她的坚强忠贞。只是她们不知这少年为何缘故竟然引得掌门非要亲自出手不可。

江恨水看着桃瓣一动不动,石莲师太看着他也是不动。

时间仿佛已经静止了,又仿佛在经历一个死亡的轮回。

花叶即世界,弹指或是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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