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府北码头,赣江水面之上,一道关卡设在江面狭窄处,十艘官船以锁链相连横于江面,行成阻挡,拦下所有来往的大小船只,进行盘问搜查。
管理河运、船舶的市舶提举司,会同巡检司,专门派人于这道关卡负责盘查。
时寒冬腊月,一艘艘由地方驻守卫所兵士押运着粮食的官船缓缓驶于赣江江面,沿江向北行船,准备将地方的税粮运到河南屯粮所。
官船望北而去,大大小小的货船、渔船则是由北往南而来,其中一艘长约三四丈的货船船身上面插着一竿旗幡,旗幡上大书一个“张”字,若是有熟悉吉水县灵芝堂的人在此,定能认出这是张家的货船。
张家货船慢慢停在检查关口。
此次负责运货的张横,乃是张芝的侄子,与张全是平辈,生得颇彪悍,大约三十来岁,此时张横一见到守在关口的小吏,立即点头哈腰,忙不跌恭维奉承,递上孝敬钱。
关口小吏是巡检司的人,虽然平时收了张家不少好处,但装装样子检查一下张家的货船也是必要的,便挥手让两个巡役上船去检查。
“差爷,不会有问题的,请放我们过去吧!”张横的副手,此次押运的舵手李不二对两个巡役笑了笑说道。
其中一个巡役见他左脸好大一颗黑痣,样貌甚是丑陋,便恶狠狠瞪他一眼:“你他娘的少啰嗦!”
另一个巡役道:“我们只是例行公事!”
张横瞥了李不二一眼,示意他别说话,李不二便闭嘴不言。
关口小吏站在官船甲板,居高临下地问道:“路引呢?把路引拿出来!”
张横从怀里搜出路引,登上官船,交到了小吏手上,小吏淡淡扫了一眼路引,明明见到路引上清楚地写着货二百箱,可瞧张家货船上,只怕至少有三百箱货,但小吏并未说什么,平素就收惯张家好处,这一次毫无疑问也打算就此放张家货船过去。
可就在这时,小吏突然听到两个巡役匆匆来报:“禀副检,发现私盐!”
“哦,”小吏的职位原来是副巡检,无品无级,但也算位卑权重,此刻听到两个手下禀报发现私盐,却并不惊讶,漫不经心问道:“有多少?”
两个巡役道:“有四箱,起码上千斤!”
“什么?!千斤?”
惊讶声中,小吏副巡检瞪圆了眼珠。
……
接下发生的事情,对于张家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的打击。
首先是巡检司扣押了张家的货船,接着,知府衙门派出捕快衙役将张横、李不二、还有两个张家船工一并拿下,戴上枷锁,全扔到了府衙大牢里。
之后湘鄂赣三路巡盐御史彭道由南昌府紧急赶来吉安府知府衙门监察此案,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等有关部门也在第一时间派出官吏来到知府衙门会审此案,还有省里的提刑按察使司也派官来协查此案。
在这个朝廷把控盐政的时代,谁特么胆敢偷运一千斤私盐啊,简直就是找死!
这个案子一下子惊动了整个州府乃至巡抚衙门,吉安府衙接到巡抚大人的批示,一定要彻查此案,把所有背后指使者、买卖私盐者全部抓起来,论罪处置!
查明张横等四人身份之后,吉安府衙立即给吉水县衙下指示,立刻将张家全府羁押,无论老小,到时,一并论罪处置!
林文昇带着捕头张大年与及一众捕快、衙役,将张家大宅围了起来。
张家宅院里,早已经人心惶惶。
张芝把张全、张珏、肖掌柜等人全部召集在大厅里,气得负手踱来踱去,平时处事再波澜不惊的老爷子,此刻也是乱了方寸,焦躁不安。
“怎么船上就会有四箱盐呢!怎么它就会……有盐呢!?张全!这批生药是不是你负责的?”
“伯父,您是气糊涂了吧?这批生药,是您安排张横进货的呀!”
“混账!你的意思是我让他偷运私盐!?”
“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也可能……也可能是他自己偷偷运盐的……”
“混账!放屁!”张芝狠狠一脚踹倒一张红漆椅子,怒斥道:“张横他会不知道贩卖私盐是死罪吗?他运盐卖给谁啊!有谁敢买他的私盐啊……”
大厅里所有的张家人在家族族长的威严怒斥之下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张珏忽然皱眉道:“大爷爷,我觉得此事有蹊跷啊……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
“故意陷害?……对!对!孙儿你说的对!此事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张芝目光阴冷道。
肖掌柜道:“可是……张横少爷的货船不仅在吉安府码头接受检查,在樟树码头,也要接受检查啊,如果说是有人故意陷害……那唯有在樟树至吉安的这段水路可以下手……会是谁故意陷害呢?”
张珏道:“肖掌柜所言极是,只有樟树至吉安这段水路,船中货箱被人换成了私盐箱子,才解释得通。另外,诚如我大爷爷所说,张横叔叔不可能偷运私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张珏道:“有外人勾结我们张家的人,偷偷将生药换成了私盐!”
“珏儿,你的意思是……家里出了内贼?”张芝忽然目光一凛,问张珏道。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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