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

回到家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小娟,眉毛一挑,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响了两声后却断了,我盯着屏幕上明晃晃的亮白渐渐消退,直至照不出一点人影的漆黑,久久不语,尔后往案头一搁,胡乱洗了个澡便睡了过去,而那手机,直到第二天早上,亦未再响过。

我不知小娟为何会给我打那个电话,又为何会在响两声后便挂断。我想应该不是不小心打错的缘故。或许是看到我的短信得知我已回到h市甚至已到交流房楼下,终归是有些慌乱,毕竟那时她和赵处长在楼上,我短信里的口气又仿佛了然一切的味道,这般被撞破的尴尬与难堪我也曾经历,所以非常理解。而长夜漫漫,凌晨时分的他们无论在做什么无论怎样解释,在我面前都显得是欲盖弥彰的力不从心,既然如此,不如破罐子破摔,小娟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低身段去岂求别人回心转意的女人,某种程度上,她有她自己的坦荡与豪气,对于感情和人生,她一向比我拿得起放得下。

小娟这一夜,没有回来。

其实事后我有些后悔给小娟发那条短信,既然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也马上要和她分手,又何必说得那样直白连个台阶都不留给彼此,虽说那样表达于我纯粹就事论事,并没有丝毫赌气或不快的成分,但站在小娟的角度,读来就有了声讨的味道。文字终究没有表情,在时空的传递中因为不同的场景会走样改变,临到头了还多此一举地给她添堵,确实是我思虑不周。

也不知当时为何就头脑一热地发了出去,朦胧中突然意识到,是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终归是因我而起,潜意识里便也想寻着些理由让彼此明白,走到这一步,并非我陈然一个人的原因,而我,也可以从中自我安慰地得到一丝半点的解脱?

呵,陈然,原来你也是这般讳过计较不敢承担的人啊。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在客厅碰见母亲,她似不安地拿眼往我的卧室里瞟了瞟,觑着我问道,“陈然,小娟昨晚,没回来?”

我回头看一眼床上单薄的空调被,再看看门边摆放整齐一如昨晚的鞋架,不由得皱皱眉,转过头时却已神色如常,“妈,小娟回来得晚,她们最近在忙个项目,周末都要加班,早上天不亮就走了。”

“是么?”小娟母亲满脸狐疑,眉心都攒到了一堆,“没听她说啊。”

我微微一笑,并不想与她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对了妈,今天中午不用给我们做饭,我和小娟出去吃,有点事情。”说着拍拍她的手臂,“早上她临出门前说好的,这下你该放心了吧?要不中午我叫我爸妈过来陪陪你?”

小娟母亲这才松了口气,嗔着我笑道,“你以为我是缺人陪啊?我是担心你们!”转念想了想,“不过倒是该叫亲家过来吃顿饭了,行,陈然,那你跟你爸妈说一声,我这就去买菜。”

我答应着给爸妈打完电话,翻开手机短信,却没有小娟的消息。想了想,还是再给她发了条,“小娟,中午在海上居吃饭吧,你喜欢的海鲜,我先过去订位。”

小娟这次回得很快,却也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好”字。我自失地一笑,斜靠在床头,从旁边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窗帘并未拉开,房间里光线很暗,烟头在清冷的空气里泛起星点微光,明明灭灭看不真切。我不紧不慢地抽着烟,想着中午如何与小娟互道珍重,这次当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别了,不管怎样,在我们近四十年的人生岁月里,从二十出头的风华年少到已近不惑的峥嵘壮年,彼此携手相伴近三分之一的时光,也算一段难得的缘分。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房子,还有n市的别墅,都悉数留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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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这咨询公司,当初我还预备给玥儿留的退路,如今看来亦是不需要了,既然小娟打算留在h市,赵处和他女儿也在这里,他人脉广有资源,倒不如交给他们打理。猛地想起那赵婷婷,小姑娘活泼可爱,原来真与小娟有母女缘分,有这么个忘忧草常伴身旁,应该能聊慰她膝下无子之苦。

一切考虑停当,看看时间不早,我摁灭烟头,穿上外套,驾车往海上居驶去。

海上居离家并不远,开车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路程,算这附近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因着临水而建,又是主营海鲜,便巧借名头取了这个名字,倒凭添了几分文艺气息。小娟一向爱吃海鲜,到h市后极力融入当地所谓的精致小资生活,和单位里几个成天标榜文青的女人裹得挺紧,一来而去便喜欢上这些文诌诌的调调,当初她向我推荐这个餐厅时,还说有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唯美感觉,我笑说再唯美不也只是一个饕餮的地方?真是矫情,却被她大言不惭地指责毫无品味,终究还是被她拉着吃了在h市的第一顿海鲜。没想到我与她之间最后一顿海鲜之宴竟也阴差阳错地选在了这里,当真是好聚好散有始有终。

此刻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望着窗外人工飞瀑扬起的渺渺水雾,如氤如氲经久不散,脚边流水潺潺,细软的波纹漾得碎石叮咚作响,真有人在画中坐水在身边流的仙境之感,以前竟没留意,此时倒是有些感同身受,看来小娟当初抱怨我毫无品味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正想得入神,突然感觉旁边多了一道人影,转头一看,原来是小娟到了。她今天穿一身黑色修身连衣裙,拎着黑色的香奈儿包,脚上一双黑色高跟凉鞋。呵,从头到脚一袭黑,像极了她如今的气质,冷艳,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她,她的身材偏瘦,加上长期烟熏酒泡,气色并不好,黑色的衣服只会让她整个人更显苍白和委顿,其实并不适合她。只是如今都到这步了,还有必要说么?没有了吧,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何况以后她的身旁,自会有人为她打点指导,实在不需我再多费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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