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得知关思乐他们住到了学校里，杨昊潇洒的买机票回吉林了。宋菲菲虽说整天待在实验室里忙活得看不见影，但是宋萍教授了解多少就很难说了，忙活的大部分意义就是给师姐打下手——毕竟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作为资历最浅的小师妹，宋菲菲还不敢说些什么。　　关思乐和校长家儿子的这场比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胜谁负。大多数人都抱着看一场好戏的心态，没事拿出来闲聊，而且穆书阳为人含蓄低调，向来不问院里事务，这次这么坚决的要关思乐，其与关思乐的关系也开始成为大家猜测的话题。　　面对这些，关思乐脑海中紧绷着一根弦，弦上挂着两个大字：专注。　　　　江天一给关思乐配了把409实验室的钥匙，她进出看书也方便了。关思乐顺势将自己隐藏起来，每日赶在大家来实验室之前进实验室，最后最后才走，低头不语，低调至极。　　苏三看她整日默默无言的，便玩笑道：“小师妹，看书别太晚，晚上十点之后最好回宿舍吧，生物楼做分子的，培养基养微生物，也养老鼠，咱们这楼的老鼠一个个都被化学试剂毒到有抗性了，都是变异的大鼠，”苏三颇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两手做个比划，“跟猫差不多大，还有黄鼠狼啦，所以最好晚上别一个人呆在这里。”　　关思乐想起昨晚整栋实验楼静悄悄无人，不时传出“吱吱吱”的声音，还有天花板上一阵阵细碎碎的脚步声，当时把自己吓个半死，拔腿就跑，连电脑都没关。　　此时被苏三这么一说，想起昨日的狼狈模样，很是丢人，故意强道：“我又不怕那些。”　　苏三坏笑：“小师妹不相信？”　　“不信！”　　麦天格忽然出声清冷道：“他没骗你，就算是看不见老鼠，晚上这里静悄悄的，老鼠的动静听着，你一个小姑娘也会害怕的。”　　他老人家难得一本正经的开口，关思乐表示一定要认真回答：“我知道啦，谢谢师兄提醒。”　　关思乐观察到自己来的这几天，所有实验室中，只有一楼实验室一直没什么人来，自己之前找地方看书也多是一楼。难怪杨昊选择行之教授的实验室，真的是没人管呐。　　　　题海战术。　　不知道是不是应试教育出来的学生面对考试都是这种状态，至少关思乐这种全靠苦学奋斗的学生是。　　拿出作遍天下所有题，也不能有半点儿遗漏的高考心态，关思乐向江天一借了学习卡，去图书馆找了本《微生物病毒录》。这书三千多页，基本上是考博才用到的教材。　　大家都说她疯了。的确，面对此书，关思乐也觉得自己疯了，至少自己的高三有一半时间在休学，可没有多用功，结果还是晃晃悠悠的考上了个大学，那时，关思乐一度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现在看来，都是要还的，一样也讨巧不了。　　关思乐一早就待在实验室了，桌子上零落着被消灭光的零食袋儿。下午三点之后几个男生说去开黑，嫌弃校园网太烂，去了网吧，都不在实验室。　　关思乐叽叽咕咕的念着：“绿脓杆菌，用普通琼脂培养基培养，菌落微微隆起，呈大菌落，边缘整齐，有绿色……沙门氏菌，用BS琼脂培养基培养，菌落为黑色，泛金属光泽，菌落周边有黑色……”　　咚咚咚……　　“有人在里面吗？”　　“是，请进吧。”说着，关思乐站起身来。　　一女生穿着一修身大衣，黑色包臀裙，蹬着长筒高跟靴哒哒哒的走过来。她认识这位女生，是宋菲菲实验室的师姐，就是那天提议去看电影的大师姐，叫卢楠。关思乐来生物楼也有几天了，摸着良心说，大多数女生都是一心沉迷于科研的理工女，她只觉得这位师姐真的是有气质又会打扮。　　“小师妹，又在用功？听到菲菲说你为了过几天的比赛现在日子很不好过，特意来看看你。希望没打扰到你。”卢楠目光落在关思乐面前厚重的大书上，“你在啃天书呢。给你，咖啡。”　　“谢谢学姐。”　　“你不会要把这些背下来吧，”卢楠抬起标着页码的书脚，眼睛使劲一闭一睁，惊叹道：“你在这儿待多久啦，这多三百多页啦！你前面的都记得吗？”　　关思乐摇摇头，“就是留个印象。”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较真儿的。”　　关思乐明白她的意思，这场比赛除了书阳教授，几乎没人看好自己，大家都在说书阳教授答应这场比赛也是想给之前对自己的承诺有个台阶下，如果自己输了，他正好买了人情给行之院长。　　不说其他，从比赛的时间也能看得出，卢楠方才说“过几天的比赛”。这话一点儿都没错，到现在连时间都没定呢。理由却是行之院长家的儿子在泰国旅游，人过几天才回来。一切以他为主。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个笑话。　　可关思乐心里较劲儿，就冲着书阳教授特意给自己安排住处的用心，自己也要拼尽全力，也许赢了呢？。　　“就算我肯定会输，我现在也还是要看书，这不矛盾。”她说。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卢楠按关思乐坐下，自己则坐到她对面，看了一番实验室，不由得降低了声音，“其实院长不是针对你，他就是故意刁难书阳教授。我研三了，生化学院什么事是我不知道？书阳教授来咱们学校，明着呢，提高了咱们学校的声望和招生资源，校长和院长都欢喜；可暗地里，他这么大尊佛摆在生化院里，行之院长可不大高兴……”　　关思乐不明白为什么卢楠忽然和自己说起了这些，默不作声。　　“只是连累了你，”卢楠恳切道：“这次要是书阳教授收了行之院长的儿子呢，两好并一好，大家更加好，可要是……”　　关思乐心里不是滋味，人家能把话说得这么透彻直白，看来这是生科院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自己的执意而为，是不是真的让书阳教授很难做人？　　“学姐，比赛我是一定要比的，哪怕最后输了，”关思乐低头抠着手指，“但是，我不想成为懦夫。”　　“啊！你不要想太多，我也就随口说了。”卢楠一脸歉意得晃了晃关思乐的胳膊，“你别忘心里去呀。我觉得你不一定比那谁差，他顶着个名校的帽子，谁知道他学得怎么样呢？不过有些话你一定要告诉书阳教授，好叫他有些提防，唉，我倒是想告诉他呢，没有立场呀。你就不一样啦……”　　这话说的新奇。人家院长和教授之间的事，自己一个学生有什么立场去说三道四？这是在试探我还是在试探书阳教授？　　关思乐也不是个傻子，可是现在一心想着比赛的事，无心深想她到底为什么跑过来特意说这番话。　　她扯出个笑，“谢谢学姐。”　　“那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看书，”卢楠起身就往外走，关门的时候，还特意冲着关思乐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卢楠走后不多时，江天一发来消息：“小师妹，校长直接把题目发给我了，三天后他们会从学校病毒库里提取一种注射进小白鼠体内，你们需要利用实验，检测是哪种病毒，确定它的遗传物质等……”　　这算是分子遗传学范畴，而穆书阳做的是药理学研究，并不相关。同时，她得知一个消息：行之院长的儿子就是做遗传学的。　　很显然，校长那边不希望穆书阳插手此事，给他和院长之间一个缓和的机会。　　　　这还怎么专心比赛？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微生物病毒录》还是刚才卢楠来的那一页。关思乐想起当年和妈妈一起来北京时，被批发市场的大妈嘲笑的样子。原来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和那时依旧没有差别，还是多余的，被人嘲笑的。唯一的区别在于：当初自己敢卯足心力，不争馒头争口气，现在不敢了……　　关思乐感到有人在后面追自己，一边追一边笑，自己头也不敢回使劲儿往前跑，她看见书阳教授在前面冲着自己微笑，可恨自己怎么也跑不动。她想哭也哭不出来……　　“关思乐……思乐……”　　关思乐听见有人叫自己，一个猛子把自己抖醒了，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方才一场噩梦。可是抬眼一看，穆书阳真的站在自己跟前，关思乐吓了一跳。　　“书，书阳教授。”关思乐一把把桌上的零食袋攥进手里，“我知道实验室不让吃东……”　　“我不是给你安排了住处吗？不满意吗？为什么要睡在这儿？”　　“啊？”　　穆书阳弯身拾起关思乐起身时弄掉的衣服，掸了掸，嘴角挂着笑：“实验室也不让睡觉。”　　“哦，”关思乐抱起书本，掸眼看见已经快十二点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呀？看门大爷十二点锁楼，幸好被书阳教授发现了，要不然自己就要和老鼠黄鼠狼过夜啦。　　“谢谢书阳教授，我现在就回去。”　　“被我打扰了好梦，估计你也睡不着了，跟我走吧。”穆书阳穿上外套，抬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