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面不改色的从偏殿中出来,喜鹊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钟清平时就这样平静沉闷。  喜鹊精踮着脚,屁颠屁颠的进去准备拍拍今日份的马屁。  一进去,却见地面上洒满了水,自家老大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水边,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那一块散发出的低气压就是喜鹊再没眼色也怵的一抖。  也不知道钟清怎么惹到他了。  “老大,你怎么出来了!”喜鹊精面带讨好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若是从前,喜鹊精是万万不敢在后弥面色不善的时候开口的,因为指不定他一说话,后弥就把原本不是因着他的脾气全撒在他身上。  不过现下老大用不了灵力,是只废猴,不怕他动手。  喜鹊精胆子大了不少,又多嘴道:“钟道友才走不久,要不小小把她叫回来?”  没错,他喜鹊精是有名字的,他叫小小!希望这次自家老大能够记住!喜鹊精心里恨恨的想着,面上却还是谄媚的笑脸。  安静一瞬,“带我过去!”  突然大吼一声,喜鹊精差点就给吓跪了。  后弥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怒意,深呼吸几下,只耳朵还是气得通红。  先前那些跟着自己的女修妖修,大大小小也有不下数十人,哪一个不是缠着他,说话哄着他,他一个都不愿搭理。现在头一回搭理,这钟清倒好,她把她自己说的那些话忘了,转头就敢教训起他来了?  好得很好得很!  后弥冷哼一声,将自己身上的水抖了抖,拍拍喜鹊精的脑袋就让他带路。    柳傲天捧着一本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绘本,兴致勃勃的趴在桌案上,看得津津有味。里面仙女如云,各个含羞带笑小露香肩,玲珑有致轻纱覆身,柳傲天看的开心,边看还边哼着小曲。  感觉钟清进来,也只是微微掀了掀眼皮,视线复又胶在画上。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回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脚步声一顿,房间寂静无声。  “……”半晌无话。  “怎么不说话啊?”柳傲天依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向画本子时不时还轻笑几声。  钟清的视线落在绘本上,虽然站的远看不清,但也能大概分辨得出几处线条下组成的纤肢玉足,以及那些根本就遮不住身子的破布。  心下顿时说不出的怪异,她知道柳傲天风流,爱看这些勾栏玩意儿,平时嘴里更是没有遮拦,最爱说些什么“哎呀爷最心悦的就是这一款!”“不不,还是冷面美人最得我心。”“瞧这些大长腿儿,简直要把人的魂都给勾没了。”  钟清皱眉,又结合到后弥今日说的那些话,面色变了又变,不由的自己脑中幻想桌案上的那只白猫渐渐变成了棕色小猴子的模样,言语挑逗道:“清清我心悦你。”  心下恶寒,浑身一颤,冷声对柳傲天道:“你什么时候把这本子丢了,我什么时候回来。”说罢转身就走。  柳傲天委屈啊,它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迁怒了,把手上的本子往床下一藏,连声就追了出去。它有求于人,钟清现在可是它的祖宗,不能得罪。  吐了吐舌头,柳傲天奋力一跃,堪堪落在钟清肩头,接着就听见他哀声道:“祖宗!我已经扔了!你别走!”  更重要的是,钟清要是不住在儿,万一那个死变态又摸过来怎么办,它可没精力对付他。  钟清正待说话。  “钟道友。”  柳傲天听到这个声音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心中警铃大作,怀疑周祁安是不是它肚子里的蛔虫变的?怎么刚一想到他,他就冒了出来。  柳傲天不再开口,只是身子紧绷着缓缓侧头,眼神凌厉。  却不知周祁安虽然嘴上叫得是钟清,视线却似笑非笑的盯着它看。甫一对视,又是粲然一笑,目光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  柳傲天被看的都快恶心吐了,周祁安终于收回视线,向前走了几步,对钟清拱手道:“钟道友,周某特来辞行。”  钟清当然知道周祁安不是专程跟自己说的,可还是配合的点点头,“周道友路上小心。”  反观柳傲天,嘴角一抽一抽的,像是憋着笑。  可不是把它给开心坏了!  死变态终于要走了,它也不用每日战战兢兢的,就怕周祁安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抱着自己喊“媚媚”。  猫眼含泪,它都激动地快哭了好吗!就差没扯着嗓子大叫,变态你快滚吧求你了!  “看来钟道友的猫倒是舍不得我。”周祁安十分有兴致的瞧着柳傲天的反应,不过他不知道柳傲天将事情告诉过钟清,是以没有提到媚媚两字。  “周道友想多了,一路顺风啊。”柳傲天冷笑,恶毒的想,周祁安最好能横死在路上。  “给我摸摸。”  周祁安距离钟清和柳傲天不过一臂,说着就伸出左手,想揉揉白猫的头顶。  柳傲天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钟清下意识退了半步躲开。  这下周祁安看向钟清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眉毛一挑,支着左手也没有收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傲天待在他身边十年,对这副表情最是熟悉不过,周祁安这是生气了。  突然想起之前它跟在他身边,还在百花门的时候。那时他门下还有一个貌美的小师妹,柳傲天那时还是女身,与之相交甚好。平时都没什么,就有一次小师妹跟它玩的开心,抱着它求它别走。它自己倒是分外受用,温香软玉再怀,恨不得一辈子留在小师妹身边。  结果周祁安看见,当场沉了脸色,也是这般表情将柳傲天拉走,然后它第二天就听说小师妹被送去别处修道了。  回忆结束,柳傲天眼睛转了转,周祁安这变态基本算是衣冠禽兽,不能让他盯上钟清,它还得靠钟清渡劫。  “摸!摸了快滚!”柳傲天梗着脖子,怒吼道。不过是摸下脑袋,它忍。  周祁安这才勾唇笑了笑,心满意足的将手放了上去,揉捏一番,现在温顺的样子倒是比它女身的时候都还要软糯乖巧。  柳傲天忍着屈辱,脑袋被周祁安捏了个遍,末了,周祁安竟然还挠了挠它的猫耳朵,又痒又麻,最可气的是自己竟然还不争气的眯了眯眼,舒服的呼了口气,柳傲天咬牙,简直欺人太甚!  忍无可忍之际,院外怒气中天的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柳傲天不知是谁,却心中暗赞,这一下倒是让它按而不发的脾气顺畅了许多。  后弥骑在喜鹊精的背上,在院门外停住,看见一身材挺拔的男子正摸着钟清的脸。可能是角度问题,他并没有发现立在钟清肩头的柳傲天。他只能看见那男子面带宠溺的笑,钟清站在那里任由他摸着。  钟清面无表情,既不生气,也没见羞赧,想来肯定二人经常这般!  怎么?刚才教训他的时候不是还像个贞洁烈女般吗?手段这么高明,一转眼又勾搭上了别人?  还有这个周祁安!那只空间魅妖前几天来求他的时候,不是说他好龙阳吗?!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后弥气不打一处来,暗含怒意讥讽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周祁安似笑非笑的望过去,一只猕猴怒发冲冠的骑在一只瑟瑟发抖的喜鹊精身上,虽说没有灵气波动,看不出修为,但前几日天雷劈下,贵客入住之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知道这猕猴便是当今修仙界距离九霄最近之人。  目光一转,又瞥了一眼一脸崇拜的柳傲天,似有所思。  “前辈身体未愈,多多保重才是。周某归家在即,还需收拾行囊,就不打扰了。”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温润微笑,周祁安恭敬的向后弥行了个礼,与其擦肩而过。  “钟清。”这是后弥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比那句‘清清’听着舒坦多了,如果不是那样咬牙切齿,钟清会更舒坦。  虽然不想讲话,但是礼数还是很周全的,钟清面无表情,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  柳傲天见周祁安一走,就从钟清肩上窜出去,狗腿的候在后弥身侧,“后弥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早说,您要是派人来说一声,我也好带钟清去接您啊!”  本来已经原谅柳傲天的钟清,现在听到这几句,又头疼的额角一抽。  后弥表情凝住,“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钟清肩上啊。”  哦,刚刚是在摸猫?后弥心中这样想,走神间就这样问出口。  柳傲天身子一僵,羞愤点头。  后弥眼角一溜,又转回钟清身上。钟清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像是根本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根据后弥前段时间与钟清的接触,他对这个道姑的印象不坏,除了钟清言语调戏过自己那一回,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淡淡的模样,随即笑着开口:“钟清你过来。”我要跟你好好谈谈什么叫自重。  “前辈有什么吩咐说便是,我能听见。”就是不要再说那些没名堂的浑话了。  “……你过来。”  低着头,象征性的挪了两步,“前辈请说。”  后弥不耐烦她这般扭捏作态,正要发作,突然间福至心灵,她是不是……在害羞?  这么一想,回忆起先前自己说的那句话,一时间后知后觉,后弥自己脸上也开始臊得慌,紧接着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激动情绪弥漫在心头。他没体会过,却也不讨厌。  “那、那清清……”不自觉柔声道。  没想到后弥竟然脸皮厚成这样,听到这字眼,钟清立马转身就走,才走了两步,听见后面低低的笑声,又觉不妥。  之前就听山下村民说后弥爱恶作剧,这些话,怕不是又在捉弄人?她怎能当真与前辈置气?罢了,就当前辈是在锻炼她的道心吧,又倒转回去,走到后弥面前,表情一丝未变,“前辈请说。”  后弥本以为钟清是羞恼着逃了,不曾想又退了回来,看着来人居高临下站在面前,呼吸一窒,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  “钟道友,陶道友腿摔折了。”院门走廊处,周祁安去而复返。打断了后弥正想说的话。末了还意犹未尽的添上一句,“就是您的道侣。陶师道友。”怕谁还不知道的样子。  钟清匆匆离去,后弥还愣神在原地,猴脸上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吓的,一阵红一阵白的,精彩极了。  道侣?是他脑中想的那个道侣?  周祁安抚了抚衣袖,毫不掩饰的眼神在柳傲天身上缱绻须臾,轻笑着跟在钟清身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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