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

这次，再回到雪岭基地的夏荧已经不是个学生了，她的调派通知上写的是基地技术部门的副参事，这已经是毕业生能得到的最大官阶，相当于基地技术部门的副长官，虽然整个雪岭基地只有十九个技术人员，但这已经很是提拔，她自己也没想到。可峰回路转再上一层也只是一个月后的事，基地技术部总参事调回中央星球，大家恭喜这位已经在这里熬了三十多年的老上司之外，也恭喜夏荧一步达到他奋斗这么多年才达到的位置。　　　　夏荧还没有过24岁的生日，她虽然不是历史上有过最年轻的参事，但却是最受瞩目的那个，她自己倒还是老样子，有人暗地里夸她宠辱不惊，其实她就是满不在乎，没有那么多想法而已。　　　　正如齐静鹤所言，雪岭基地发生了很大的人事变动，原本的准将回参谋总部述职，新来的一位是姓闵的中将，已经六十多岁，曾经也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军职，因此比较了解基地的大事小情，非常时期他又重新调回来，和他一起调职的还有一些他的老部下，怪不得齐静鹤乐不得和自己合作，夏荧明白他想要监控的东西，把他通过加密方式传讯的要求一一传回，事无巨细，作为回报，她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属于军事高级机密的戡乱战争数据情报以及当时的战场纪实。　　　　可惜的是开始两个月她根本忙到没有时间仔细翻阅研究，除了吃饭睡觉都在处理工作，果然和念书时只要脑子好使就能轻松的生活完全不同，但夏荧适应能力没得说，很快就适应了这个节奏。苏雪薇知道她升职的消息后也打电话来开心的恭喜，夏荧却说什么时候我睡足了一天十个小时再恭喜还差不多。　　　　“你的基地那边很忙，我这里就还好，没有行动的时候半天差不多就能做好工作，反而很闲。”苏雪薇说道。　　　　她在一个相对和平临近共和国的边境附近的殖民地行星，那里倒是战斗很少，只不过有一些日常治安的维持需要基地驻军协助，如果说最艰苦的还不是工作，而是那里的生存环境实在糟糕，是帝国最贫困的行星，即便基地的设施也十分一般，如果不是在边境，恐怕设立基地的必要都没有。但这是苏雪薇自己要求去的地方。　　　　苏雪薇有一年的驻派实习就是派到了这里，她和夏荧说，看到一些殖民地贫民窟里的生活就想起了她们小时候，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促使她放弃留校成为讲师。医学院的毕业生基本都是要派驻出去的，因此留校是最好的选择，可留校的机会几年才不过有一个，苏雪薇是那一届医学院最出色的学生，也幸运的得到了学校的垂青。她却拒绝并选择了现在的基地调遣。　　　　这样，她平常可以去作为医生，为那些没有钱看病的贫民治疗，帮助他们，基地因为事务不多，也认为这样是好事，允许她每周可以外出几天，一些普通的药品也加入基地的正常损耗使用。　　　　夏荧一直相信，像陆衍和苏雪薇这样的人，是有资格指责自己的，他们的高尚和责任感她是完全无法相比，所以说他们没有私心，真的是为了理想在付出在努力，她坚信不疑。　　　　苏雪薇和绝大多数帝国的军人都不一样，她心里只有最纯粹的目的，她成为军人真的是为了守护心中的信念和希望，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幸后，她是应该像夏荧一样厌恶这个世界和绝大多数人的，可她没有，反而想让这个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痛苦的地方变得更好，让其他人不要像自己一样，能够从残酷的现实里至少得到一丝足以坚信未来的温暖。　　　　夏荧这边拿着电话，这边还得给文件签字，一边写一边对苏雪薇说道：“你哪里闲，我看你比其他人忙得多，对了，你离开基地去当义务医生的时候记得带着配枪。”　　　　“带那个干嘛？”　　　　“注意安全。”夏荧是知道殖民地行星的贫民窟有多可怕的，她总觉得不放心。　　　　苏雪薇虽然觉得没有必要，还是答应了她，又说起了一些最近的琐事，“过几天可能有个很重要的任务，所以这些天我都申请了外出，把能看的病先都解决掉，免得回来太晚，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这些人的病有些已经拖了很久，药品又不足，我真的很担心。”　　　　“你一定拿自己的工资买药分给他们了。”夏荧不用想都知道。　　　　“是……”苏雪薇赶忙补充，“反正我也没有地方花。”　　　　“你自己够用就行，缺钱了和我说，”她突然觉得有一点点骄傲，声音都稍微提高了，“毕竟我现在的工资可比你高！”　　　　她们现在都是上尉军衔，但职务上夏荧更高。　　　　有时候人生真的很奇怪，小时候她们因为贫穷和低微不得不在生存边缘一无所有的挣扎，对抗残酷的世界，然而现在物质再不是问题，她们对物质却也没有什么太多需求，钱也往往无用武之地。　　　　和苏雪薇通完电话，夏荧也解决了手头的工作，她终于可以打开电脑，第一次调出齐静鹤给她的文件。　　　　文件的内容并不多，记载了几场戡乱战争开始阶段的战役，敌我双方的伤亡数字统计还有消耗武器的数量对比都很直观，以及一些战役内容的记录。　　　　初期的帝国真的是被突然袭击打得措手不及，什么准备都没有，也没想到小小的少校能够让叛变演变成战争。　　　　但最让夏荧在意的不只是何希夺取战略要地的战术，还有记录在战斗过程中的前线人事任免。对于战争来说，在初期，这些调遣也太过频繁了，经常有少校以上军衔的军官因为指挥小规模战斗失败——甚至只是小的遭遇战而已——就被火线撤职，由其他人接替。　　　　她隐约觉得这里有蹊跷，可让她细想又实在没办法找到更多蛛丝马迹，只能等后续齐静鹤再有情报需求，她拿着数据来交换资料再仔细分析了。　　　　雪岭基地又到了冬天，才刚入九月，第一场大雪纷至沓来，来不及枯萎的草就这样冻死在白雪的掩埋中。　　　　夏荧刚刚结束例行每天的室外雷达设施巡查回到办公室，抖掉头发上的雪脱了厚重的外套，发现桌上已经堆积了好几摞文件，她坐下处理，发现有几一个居然是人员的调遣令，闵中将让她推荐两个技术人员调去其他基地，目标基地正是阿雪在的殖民地行星。　　　　这很不合理，雪岭基地自己缺人缺的要死，怎么会往那边调人，她看了看日期，大概阿雪已经回来了，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另一个驻地医生，她听说夏荧要找苏雪薇有些诧异，“苏上尉已经调走了啊！”　　　　夏荧的脸冷下来，她挂断电话，拿着调遣令敲响闵中将的门，在得到许可后进入、敬礼，开门见山地说道：“中将，恕我直言，我们基地已经不能再调走人手了，一个都不行，观察站的轮值现在已经是超负荷运转，如果出了问题，防务强度不能保障，你我都要负责。”　　　　闵中将一直认可夏荧的能力，尽管她性格确实比较强硬孤高，可因为实力也不是不能原谅，他劝说夏荧为大局考虑，可夏荧咬死了人手不行，始终拒绝，不留余地，最后闵中将没有办法，压低声音说道：“我也没有办法，你还不知道……”他指了指调令上目标基地的名字，声音又低了些，“这里出了大事，执行任务的人一个也没回来，但任务十分机密，为了暂时补上人员的缺口，不能惊动中央行星的一些部门，只能其他几个基地调派填补。”　　　　夏荧拿回调令，“我明白了，中将。”转身走了出去。　　　　中将没想到她还算懂得局势不再为难自己，却不知道关门后，夏荧捏着的调令在手中揉成纸团。　　　　她回到办公室，夏荧知道陆衍更不会因为是她就说出机密，可夏荧还有办法，她直接联系了齐静鹤。　　　　“苏雪薇是我朋友，大概你们内务部的档案上一定有，你也清楚，现在我就直接问你好了，她出了什么任务，出了什么事？”　　　　夏荧的语气和之前与他对话完全不同，齐静鹤破天荒的沉默后，说道：“一次失败的任务，但她还没死。”　　　　“那她在哪？”　　　　“叛军的基地总部，银辉行星。”　　　　“是俘虏？”　　　　“是的，这批人员没有伤亡的报告，全部被俘，至于任务的目的我只能告诉你是营救，其他的什么也不说。”　　　　夏荧深吸口气，想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做没做到，“之所以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甚至不想惊动一些不该惊动的人，营救他们的计划根本就不存在，他们要被放弃了是吗？”　　　　齐静鹤再次沉默了，许久后说道：“有人还在努力，只是出于对你的欣赏，我还是想提醒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我知道了，”夏荧在结束通话前说道，“谢谢你。”　　　　电话挂好，她就做了决定。　　　　苏雪薇她自己去救。　　　　这个决定没有花费她超过一秒钟的时间，这比让她信任那些掌握苏雪薇命运的人要容易得多。　　　　擅离职守和私自外出她都不在乎，哪怕是叛变嫌疑和违抗军令也在所不惜，苏雪薇绝对不能有事，她之前保护不了自己的朋友，现在情况完全不同，小时候的自己尚且不会坐以待毙，难道现在就能心安理得担忧着急吗？　　　　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