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路

第六章　　　　六月初，一场暴雨洗去了原本属于这个城市的燥热。　　　　温知意拉开厚重的窗帘时，只看到一幕幕雨帘，豆大的雨珠摔在眼前的玻璃上，快速成水柱滑下去。　　　　大雨倾盆，温知意只隐隐约约的看到远处的高楼处一闪一闪发光的避雷针。　　　　空气中漂浮着一层淡淡的清爽。　　　　温知意一边刷牙一边给纪南溪发了一条微信，虽然已经“脱困”多年，但是她仍然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纪南溪似乎还没进考场，直接回过来一个电话，温知意按了免提。　　“老姐。”　　　　温知意把嘴里的白色泡沫吐出来，喝了一口水：“还没进考场？”　　　　“马上了。”纪南溪站在遮雨棚里，盯着外面如针尖一般密集的雨滴，缩了缩肩膀。　　　　“一会你就好好发挥，别紧张啊，高考而已，没什么的！”温知意说着，拿起毛巾擦了擦嘴。　　　　“我没......”　　　　“也别瞎担心什么，”温知意说着，拿起挂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嘴，“考完了就来A市玩，姐到时候给你订机票，对了，我之前还帮你要了顾行川的签名，回头你拿回去就裱在床头啊天天看。”　　　　“哇！够意思啊老姐！”　　　　“那你看。诶，我小姨呢？”　　　　“我妈应该还在睡觉吧。”　　　　“小姨没陪考？”　　　　“就考个试嘛，我没让她来。”　　温知意一边往脸上擦护肤品一遍感慨，“嗨，想当初我高考的时候，我还没怎么样呢，给你大姨紧张坏了，差点把床搬过来......”　　　　纪南溪在那头也笑，温知意刚想开口继续说些什么，放在一边物品架上的手机嗡嗡嗡一阵震动，温知意探头一看，屏幕上跳跃着“周师兄”三个大字。　　　　“南溪，我这边来电话了，先不说了。咱俩晚上聊嗷。”　　　　“嗯，好，拜。”　　纪南溪言简意赅，直接挂断。　　　　“今天外面雨下得太大了，你那边不好打车吧，我有个朋友路过你那儿，就顺路过去接你了。”周森然说。　　　　温知意挑眉：“我的天呀，师兄你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周森然似乎正在开车，隐隐传来鸣喇叭的声音：“这可不是我善解人意......这个时间他应该快到了。”　　　　周森然话音未落，门铃声响起。　　温知意赶紧把刚拧开的口红盖子拧回去，“师兄，人好像到了。”　　　　温知意接通门口挂着的门禁电话，“你好？”　　　　“温知意？是我。”　　电话那头是一道清澈的男声，隐隐夹杂着雨声。　　　　“顾......顾行川？”　　猜出那个人是谁时，温知意的瞳孔都忍不住放大了几分。　　　　其实应该能猜到的。　　　　今天开始就要进棚录《心悸》里祝祈儿的部分了，虽然顾行川不需要后期的配音演员，但是现场的收音总归不太好，有些地方需要重新录，所以他能出现并不足为奇。　　　　但是顾行川亲自来接她！　　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实现在也不敢想！　　　　温知意真的快要对“周森然的朋友”这六个字敏感了。　　　　————　　　　顾行川没上楼。　　温知意撑着一顶粉色的碎花伞在门口转了两圈，不远处的停车位上的一辆黑色的宾利才对她鸣了鸣喇叭。　　　　雨刷落下时，温知意看清顾行川正对她笑眯眯的脸。　　　　温知意的心跳慢了半拍，快步走过去，想了两秒，才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们应该也算朋友了吧。　　　　随着车门的拉开，一股淡淡的茉莉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道气破长虹的女声：“东海浩荡，七尺红绫击排空巨浪，踏金轮，我六瞳之中莲花开放......”　　　　温知意上车的动作明显一顿，这歌，这声音，这版本，她真的，太熟悉不过了。　　　　但是温知意很快恢复正常，和顾行川笑着打招呼：　　“早啊。”　　　　“早。”顾行川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他好像特别喜欢白色的衣服，温知意私下里见他这两次都是如此。　　　　这次也是，白色的短袖卫衣，右肩隐隐的有些湿，似乎是因为刚才下车按门铃的原因，头发也剪短了些，被他随手抓了几把，有些凌乱，没带墨镜，但是带了一个金丝边眼镜，一双杏眼正盯着她看，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温知意把伞收好，放在脚下：“麻烦您来接我了，要不然这么大雨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顾行川看着她的动作一会儿才说话：“今天正好要去暮色录音，顺路。”　　说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门边：“安全带系上。”　　　　“哦。”温知意说，视线却无意中飘过车载音响，屏幕上正显示正在播放的这首歌的信息：　　　　歌名：万神纪　　作曲：海鲜面　　作词：邪教教主　　演唱：温兔子（Cover星辰/肥皂菌）　　　　————　　　　温知意有些尴尬的垂头。　　　　其实温知意早年是以“温兔子”这个名字混网配圈的，而且她自己本身又对各种古风歌和各种同人歌都比较感兴趣，大学的时候时间不紧张，她时不时的也会翻唱几首当成业余爱好。　　　　后来周森然和何慕期来指点她，温知意也想把配音当成一项正经工作而不仅仅是爱好，为了每次录音的时候嗓子都能有一个好的状态，也就淡出了唱见圈，后来配了几部广播剧，名气渐增，她干脆就用了自己的本名温知意。　　　　这段历史，她的粉丝中也只有那些老粉儿才知道。　　　　而且，温知意其实也没唱过几首歌，而如此幸运的是，目前播放的就是“几首”之一，她有些尴尬的清清嗓子，心里想着，既然顾行川没问她干脆也不主动提起了，就当不知道。　　　　“吃早饭了吗？”　　温知意摇头，“还没来得及。”　　　　“那你先吃。”顾行川抬手把扔在后座的餐盒拎过来，“家里阿姨做的，还挺好吃。”　　　　温知意也没多想，道谢后就接了过来。　　她还真饿了！　　　　顾行川把车子开出小区，已经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了，温知意才猛然想起来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她转过头看顾行川：“你是怎么进去的啊？”　　　　她明明记得自己的小区安全性特别高，前几天老爸老妈过来看她。门卫都不让进，还特意给她打了电话，才肯放行。　　　　顾行川开车的时候特别放松，右手松松的握着方向盘上方，左手随意搭在下侧，听到温知意的话，他蹙眉，似乎回想了一下，随后才微微有些得意的说：“刷身份证啊！”　　　　温知意皱眉，“啊？”　　　　“门卫让我给你打电话，我又不知道你号码，又懒得给问周森然，干脆就亮出了我的身份证.......”顾行川说着，视线不离路况右手却在车载屏幕下方的杂物箱里盲摸了一阵，摸出一张卡片递到温知意面前，“怎么样，和海报里一样帅吧？”　　　　温知意已经吃完了早餐，她把餐盒收好，又擦了擦手，才接过。　　只见身份证上正面是顾行川那张脸。　　　　因为调光问题，色调有些暗，但是依然没挡住他的帅气侧漏，穿着黑衬衫，有些长的头发用发蜡住了几把后，拢到脑后，露出饱满得额头和英气的眉。　　　　温知意想想自己照的那个像鬼一样的证件照，特别不服气。　　翻过来就想看他是在哪里照的，视线却在最后一行身份证号上停住了。　　　　顾行川眯起眼，透过后视镜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温知意，“怎么了？”　　　　“没，我之前有个好朋友也是这天生日.......”　　　　温知意有些释然的笑了笑，把身份证还给顾行川。　　　　【521就是我爱你啊！】　　　　温知意的脑海里蹦出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面前的深蓝色对话框里蹦出来的这句话，鼻尖微微泛起了酸意。　　　　“好朋友？”顾行川的眸色渐深，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对啊，就是玩游戏的时候认识的。”　　　　“后来呢？”顾行川继续追问。　　红灯倒计时结束，车辆逐一前行。　　　　温知意禁不住弯着眼睛笑，莫名给人一种温暖，但也有一种淡淡的心酸：“哪还有后来啊！游戏嘛，不就是这样，人来人往，最后留下的不过是回忆。”　　　　她说完，顾行川也沉默了。　　一时间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他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　　网游，到最后不过是守着一个空无一人的帮派和一群再也不会亮起的好友列表。　　　　车子在下一个红灯停下之前，车子里一片寂静。　　　　车载音乐已经由温知意那歌儿切成一首特欢快的英文歌。　　　　温知意意识到自己又把天聊死了，有些尴尬的笑笑，“不过说真的，顾老师，你这身份证照的真好看，我那个都快成黑熊精了。”　　　　顾行川被她逗笑，有些阴霾的心情慢慢驱散开来，他没忍住，特别顺手的揉了揉温知意的头。　　　　“.......”　　　　温知意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惊恐……　　第N次尴尬对视后.......　　　　顾行川的大脑极速旋转，给自己找了借口:“每次我家小泰迪都用你这个表情看着我……”　　　　温知意:“所以？？？？”　　您老人家是一边煽情一边把我当成您的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