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国丧过去,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华遥日日在宫里捂着,生生捂出一身的痱子来,真是苦不堪言。偏偏国丧之后是新皇登基,华遥还得在宫里待几天时间,想想都头皮发麻。
登基大典上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唯一的妃子并没有被封为皇后,而是被册立为贵妃。听说后来衡阳在宫里砸了许多古董玉器,还杖毙了好几个宫女。
华遥不愿去触衡阳的霉头,但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帝熙对峙。
彼时帝熙正在看奏折,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多得是事忙不过来。
华遥推开承乾殿的门,高大的门发出一声厚重的吱呀声。殿中空无一人,只有王座上来的帝熙批阅奏章。
帝熙闻声抬头,便看到华遥走进来,顿时不由得露出一分喜色,道:“你怎么来了?”
“陛下日理万机,我本不该来打扰。此番前来也只是想来问问陛下,你为何要失言?”
帝熙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淡然道:“因为你先失了言。”
“可是我回来了。”
“但你终究失言了。”帝熙走下王座,来到华遥身边,低头看着他,凉凉道:“她既然有胆设计你离开,就应该有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这事说来怨不得你,要怪就怪她自己自作聪明,咎由自取。”
这些事都成了纠缠的死结,无论如何也解不开。华遥忽然觉得很疲惫,叹息道:“只要别再扯上我,你们要怎样,都随你们去罢。”
待一切尘埃落定,已经七月底了,天气稍稍好了一些,华遥身上的痱子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几个孩子也回了公主府,华遥也无别事,每天陪着几个孩子玩耍一番,和帝玥看看书,练练字,日子也还算过得轻松愉快。
帝熙给了华遥三匹鲛纱,她摸着这料子极好,又想着三个孩子都长了个儿,就让绣娘给几个孩子分别做了几身衣服。
三个孩子都很喜欢这衣服,尤其是帝安和灵溪,穿着衣服东跑西跑,玩高兴了还喊华遥几声姑姑。帝玥就安静得多了,站在几丈远的地方,傲气的看着华遥,奶声奶气道:“别以为你给我做新衣服,我就会感谢你,哼!”
华遥笑得不行,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不谢我便不谢我罢,不过你要谢谢陛下和绣娘,这都是他们的功劳。”
帝玥勉为其难的点头应下,“好罢。”
华遥忍不住有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日子如流水,再没掀起半点波澜。只是已经过了两个月了,流毓还是没有回来。每次看到流毓的白玉扇坠儿,心里的不安愈来愈浓重。
最近她都在做一个梦,梦中她靠着树干坐在一株老梅树下,树上开满了烈火燃烧似的梅花。她的身上在流血,湿透了泥土,鲜血浸染过的地方开出大片大片妖娆的红色花朵。天空飘着鹅毛大雪,落满了她的衣裙,雪花落进她的眼睛,化成了满目的悲伤。
她一直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但从未有这么清楚的感觉到过。想到自己的身后事,华遥觉得很是麻烦,这一府的孩子和下人该如何是好。
华遥刚刚着手开始处理这些事,边关忽然传来八百里加急。
鹤都纠集了楚国、朝国和离国三十五万大军压往东国北境和南境。大军分在东国国土两端,便是想要抽调军队支援也是远水难救近火。顿时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中,气愤很是沉重和紧张。
华遥连夜进宫,恰巧碰到帝熙与众大臣刚商议完应对之策。待大臣都退下后,华遥才问道:“起兵总得有个由头,鹤都他们是以何名出师的?”
帝熙:“苛待和亲公主。”
“整个东国也就只有衡阳一个和亲公主,这个公主还是楚国的,怎么成了鹤都出兵的由头?”华遥皱眉道:“这分明就是他们故意挑起事端,想趁东国皇位更替之际瓜分东国罢了。”
“确实如此。”帝熙剑眉聚拢,沉声道:“既是故意找茬,那边没有义和这一说,现如今只能应战了。”
“陛下不想应战么?”
“不是我不想,是朝中诸位大臣主张义和。”
“义和?”华遥冷冷讥笑,“四国相逼,要怎样优厚的条件才能达到他们义和的要求。是不是要把东国整个送给他们才能避免这场战事。”
“你也觉得应该战么?”
“那是自然,不战而降,不但失了东国的国威,更加会养虎为患。怕是到时候列国都会以为东国可以任人欺凌。且说东国休养生息这么多年,未必没有能力与他们奋力一战。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他们能为了共同的利益结盟攻打东国,自然也能为了不同的利益而分崩离析。”
“和我想的一样。”帝熙深沉的眼黝黑明亮,道:“我打算派星叶前去分间诸国将领,我相信以他的智慧与口才,定能不负所望。”
“他倒是个合适个人选,但是若只做这一件事,恐怕有些不太周全。若是他们强行硬攻,我们便是任人宰割。两军对垒,我们没有得力的将领,也是只有惨败的结果。”
“我在军中时,遇到的李默和赵宣,他们资质极好,之前的老将军们也有意培养过他们,但他们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大战,怕是一时难当如此大任。我也曾想过派朝中的老将领前去,但他们大都已年纪过大,实在不适合再远赴边关。一时半刻我还想不到合适的人选,若真没有办法,只有我亲自前往北境。”
“陛下要御驾亲征?”华遥万分震惊,深呼两口气平息下来了,才道:“此事万万不可。陛下初登大宝,国祚本就不稳当,此刻陛下御驾亲征,不就是明摆着让别人趁虚而入吗?”
“可是东国暂时并无良将,这也是事实。”
“朝中的将领或许确实年岁大了,打他们并非不能上战场。退一步讲,即便他们实在不能再沙场杀敌,他们的对敌的经验也远比一般将领丰富得多,他们完全可以为陛下培植的将领出谋划策。且说一有战事陛下便御驾亲征,不予那几个将领历练的机会,他们又如何能迅速成长起来,将来如何能守卫疆土,保家卫国。”
“我想到过这些,但我不敢拿东国的百姓做赌注,若是东国国破,受苦的还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若没有必胜的可能,我实在不敢放手让他们去做。”
“陛下,你要信我,他们肯定没有你想的那么弱。若他们实在抵御不了,陛下在御驾亲征也不迟。一来可以鼓舞军心,二来也可保留在奋力一战的力量。”华遥思索了一下,继续道:“这场战事若真打起来,三两个月定然结束不了,至于供给,怕是更加要举全国之力。这些事都还要劳烦陛下费心斡旋准备,唯有后方稳定,将士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沙场奋勇杀敌。”
帝熙眉头依旧紧皱,军需之事他都已经命人着手去准备了,倒也不是十分困难。他不放心把边境交到几个青黄不接的将领手里。
不意间瞥见战报上的一行字:北境驻兵二十五万,南境驻兵十万。帝熙想起今日看过的地图,心头猛然一惊,许久才平复狂跳的心。对华遥道:“我留下来。”
只要帝熙不随意御驾亲征,华遥也就放下心来。虽然不晓得帝熙为何突然决定留下来,但他是经历过战事的人,他总有他的理由,华遥也就不多问了。
华遥看着帝熙疲惫的模样,忍不住劝道:“此事还一时半会儿急不出结果来,陛下切莫太忧心,伤了身子。”
“我知道,倒是你应该好好修养,我瞧你最近脸色很不好。”
华遥淡淡的笑了笑,她这脸色可不是因为着急才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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