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载着三人很快回了永兴里,还是半晌的,不少的人都还在门洞里纳凉,妇孺老少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三人,一直对三人行着注目礼,直到他们进了租住的小楼才罢,门洞里顿时又恢复了平时的活计、闲话和嬉闹。路过三人自然也感觉到今日的注目异于往日,进了小楼,在一楼的家里甚至也聚集了一些前来看热闹的人,她们有些和沈阿婆甚至是忙着择菜的林婶和诸葛青说些闲话,只是在见到葛、杨等三人回屋时,才住嘴没有再说,在这里似是没有什么秘密。阿生也在这里,见到三人归来后,招呼了一下后就出门去了。三人见怪不怪,和沈阿婆以及众邻人打了招呼后,就上楼去了。

上楼途中,葛自澹对亨亚日说道:“我和你杨伯说说话,你上楼去吧,看看书或是休息一下都好,到用餐时再叫你。”亨亚日答应了声好。待得行到二楼,亨亚日和葛自澹、杨彦之先是行礼,在告罪之后,就上楼去了。

葛自澹邀请杨彦之进了房,这时谢明宇该是已经回来了,正在自己房间里,听得响动,知道是他们回了,就过到葛自澹房间里来。杨彦之见谢明宇进了,也打了个招呼,谢明宇简单回应了一下。把房间中央几案上的事物收拾了一下,又给二位沏上热茶。这几案、茶壶、茶碗、暖水壶甚至是那茶叶,显然是新置办的,当谢明宇还准备忙活其它的时候,被葛自澹叫住了。

葛自澹说道:“明宇,别忙了,杨兄不是外人,你也坐下,我们说会儿话。”谢明宇依言。

葛自澹接着说道:“那会儿在马车上没有多说,这回却要接着说了。那两个人来的地方还成,他们的习惯也是对我们口味的,只思虑不周的在于,她们显然都是过一般日子的家庭妇女,所要之物基本上都是家里常常能见得到的,也曾经做过的,像鸡、鱼、猪肉这些,蔬菜这些还好说些,只是肉和鱼这些的都太普通了点,当作比试什么的,就有点儿戏了。好在当时也没有想过给她们同样的材料让她们做,只是让她们选自己认为拿手的,需要什么给提供什么,不然笑话就更大了。”

杨彦之和谢明宇听罢都笑了,只谢明宇也是事情的亲历者,笑得更开怀。

杨彦之说道:“哈哈,那也没什么,你是没想到一句戏言搞得又太正式了一点吧?这其实这样是好事。这样一来,你们在这永兴里也算是打开局面了,人们对你们也就有了一定的了解,说起来是接了地气了的。要不然,总是不相往来的,那样显得格格不入,邻里会更加的好奇,一个个的就总盯着,茶余饭后的说着,就看你受得了不?这里的大多数人生活虽然说不上富足,都过的也平常,只有时间聚一起也难免会东家长西家短的乱说一气,你要是偶尔给些话题,慢慢就会把神秘感退去,她们说更多闲话的心思自然也就没了,也不会多夸张。泯于众人才会不引人关注,你要是特立独行的,她们也会天天的打量着你的生活,那样你会不会不堪其扰呢?再说点离谱的话,估计你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葛自澹说道:“好奇虽说是人类的天性,只是想不到她们有些人好奇到上门来一探究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杨彦之笑道:“这也是这种小弄堂的习性,另加人们口中的话题。不过这里的人基本上都称得上是心地善良的,也没什么坏心思,人心也算齐,除了个别人有那些个鸡毛蒜皮的算计外,也是很好相处的,你当初选这里时虽说也说了许多,我也认为说大隐隐于市,就是这种韵味,你于她们亲切一些,自然也会有些回报,这当也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葛自澹说道:“亲,然而不近,嗯,这也是一种好的状态。一方面保住了自己的那份清静,另一方面也团结了邻里,不用费什么劲,花什么精力,就能邻里和睦的,你这倒是启发我了。”

“呵呵,贤弟你只是不想费心思去想那些琐事,我这也是这许久在中间讨生活才有的一点体会。”

“话说你都让她们准备些什么啊,竟惹出你的一些心思出来?”

“我让她们每个人准备四样菜,我们吃过后给些评判,再决定谁留下来。”

“都是些可怜人,平时在家里总是有东伯她们帮忙打发那些生计问题,一直没有,也疏于看见这一面,有一口吃的就行,也不会再多想,说起来还是自己浅薄了。”

“这话怎么说的?”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说一家人生活艰难,那怎么个艰难法才算艰难?是吃不上饭是艰难,还是吃糠咽菜的艰难,是偶尔吃不上饭艰难,还是经常的吃糠咽菜艰难,还有是因为人懒才吃不上饭才算艰难,还是人勤劳朴实仍然吃糠咽菜的那种艰难,又或是由于衣不蔽体羞于见人才没得活计的艰难,还是挑三拣四的不肯用力的艰难……只有你自己听到、见到、经历到,或那种感觉才会真切。这回也算是见识到了一面,妇道人家,家里的顶梁柱垮了,现时还有二个小孩子要养,目前可能还有些积蓄应付,可是日后呢?倒也不是悲观,只是有所感。”

“你也不必如此,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是有办法的。”

“这话的道理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到时候为了生存,就难免不会去做些作奸犯科之事。生活没了保障,就会把人逼向墙角,其实也不是人们的要求有多高,吃饱穿暖的话,或者就没那么多的歪心思。或许将来某一天,咱们的国家重建,人人都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有事做,病了有人医,累了好休息,老幼有人养,手里再有些余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更进一步讲就是世上再无不恭之人、不公之事,人人自由平等,心思纯净,平安喜乐,这样的大同社会何其难也。”

“贤弟想的太好了,真是叹为观止,只是人心是最难捉摸的。只要人尚在,不恭之人、不公之事总是存在的。不是我悲观,是人都有一片私心,不是好物就是好名,或者名利双收,就不说那些厚颜之辈了。即使是打着大多数人的招牌,也是再偏私不过的了。”

“你说的是实在话,我自是知晓,或只有那些虔诚的信仰者,没有利益纠葛,才称得上是纯粹的人。一旦掺杂了利益,就无美可言了,都是原形毕露。”

“呵呵,别提这糟心的事了,人不能从扫除自己的私心蒙昧开始,想要都好,万事休谈。”

“好,不理那些事,能由己顾人的觉悟就已经可以称圣人了,世人对圣人的要求忒低,所以也算是自找的。”

“啊?此话怎讲?”

“这是旧话了,也是早前就有的有感而发。世人称杜为圣人,犹能体顾下层人,只若有意似无意的忽略圣人的出发点抑或是初衷。也只有在自己住的屋子被秋风弄破时,自己受了冻,无处安身,才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感悟。如果他的屋子没破,他会否有这番感想?那他的前半生又为何没能有如此感想呢?他自己尚且是朝廷的三品大员,算得哪门子的寒士,都如此境况,那天下百姓又当如何自处呢?或者就算他能有这觉悟,须不知,何不食肉糜的幼儿却被人耻笑了几千年。幼儿受限于自己的识见,世人不原谅,然幼儿的初衷却是不管如何都愿意让他的百姓食肉得饱的,世人却忽视。没有人去笑那圣人,却把他抬上神位,自己屋子破了受了冻才想到原来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受冻一说,还得是广厦,低矮一点,闭狭一些都不行,这也是享福享惯了的,于幼儿让人吃肉又有什么分别,甚至还不如。至少别人是吃得上肉,住得上屋的,那幼儿也不是自己饿了肚子后才知道或者想起有人会饿肚子,自己想吃肉,所以才想着让别人吃肉,只是受年龄和经历见识的限制,还是愿意让人哪怕是那些自己的陌生的子民去食自己认为能吃的或者说是可口的东西,他可能不知道让所有饥民都食上肉是何等艰难之事。只是再艰难,别人也愿意说出来,没说让你食屎去吧,却仍然被耻笑了千年而未见尽头。一高一下,幼儿的初衷不知高了那圣人几多倍,奈何?人心自甘下贱,那是没办法的事,无可救药。或者有那传播者、教化者的私心都坏了,误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咳。”

“你这说的我倒是没想过,不过你说的也在理。都说文人相轻,我看捧臭脚的人更多一些,吹鼓手也是他们。”

“这些个都不理吧,那是后面人的事,好在目前自己都还能过活就是幸事,不用理那太多的烦扰。”

“嗯,说的是,看来我也得抓紧办早前说的珠港事了,事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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