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门外的伍天然瞪大眼睛。门扇对面吸引力化作两只无形之手,以无法抵抗的力量将她扯向前方,化作道道流光融入另一个“伍天然”体内。

这股力量是如此熟悉——它曾将她从道路中拽回梦境,此刻又将她拖进门扇。

正如通讯员所说,经历了梦境冒险的她,是灵魂中脱离在外的小部分。她无法抛下自己大部分的灵魂独自归回,甚至还在不知不觉间,找到了通向剩余的自己的“道路”。

两个伍天然合二为一,最终留下的伍天然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后退,从仍敞着的门离开。

伊娃抱着双臂,并未做任何阻拦,就这么静静看着伍天然艰难地转过身体,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伍天然的身体上闪动着异样的色彩,像一张报错的电子图片四处迸发不应存在的色块。脸上的五官时而是她的,时而又变成儿童时期的长相,有时头上又闪过厚厚的绷带。

她试图驱动自己的身体后退,逃跑,可是除了几根手指,其余的身体都本能地抗拒着她的指挥。

她的指尖前进得越来越慢,最终在距离门框仅剩一厘的地方停住,就此凝固。

“姐姐!”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门外奔来,看到这般景象,险些跌倒在地。

伊娃绕过伍天然来到女孩身边,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做得非常好,玛丽。”

门后的空间褪去那片单调的洁白,一座高耸入云的灯塔耸立在中央,塔顶金光璀璨,周围摆着一圈儿童座椅——其中一张正贴着玛丽的名字。

“多亏你把她在梦里拖了这么久,我总算能空出手了。没想到她真能顺着灵魂的感应找过来。”

“这群病毒真是给我添麻烦,幸好还有你们帮我。对了,这个梦破坏得太厉害,已经不能再用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新的梦境,这回可不会让你轻松通关了——玛丽?”

注意到女孩仍未回过神来,伊娃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轻轻捋顺她耳边的乱发,“怎么了?”

“伊娃,你能不能放她走?我,我是说......”

这话似乎让伊娃有些受伤,它垂下眼帘,转开头,“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同意你们帮我对付病毒的——这本来是我的事情——他们把你们的心思都扰乱了,扎克甚至都和他们玩到一起,他正在和我发脾气,说我把他的朋友都杀掉了。”

“对不起......”玛丽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梦境里不能有病毒......那就把她也赶出去,不可以吗......”

她想要去拉伊娃的手,后者却轻巧地避开了她,语重心长道:“这是不一样的,玛丽。”

“我把病毒强行赶走,是因为那东西在阻止我留下他们,它阻止我给他们带去梦境,但是她——”梦境之主站直身体,“她还没有被病毒所吞噬。现在【道路】已失,这里又远离病毒的视野,只要斩断这最后的束缚,她就永远安全了。”

“我知道你喜欢她,别急,你们马上就可以一起玩了。”

说着,它朝伍天然抬起手。

伍天然将二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很多东西正符合她的推理,但她无计可施。

那将她定在原地的东西不是伊娃的力量,而是她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梦境冒险和思考,不管是从性格还是思维方式,她都已经与原本的伍天然相去甚远。

她这只会思考的手长出了自己的大脑,无法再回到原本属于她的手腕上了。

当她回归躯体的那一刻,巨量的记忆涌现,尝试将她变回原本的样子,变回那个懦弱、自我矛盾、内心封闭的“伍天然”。

从童年的依稀片段到上学读书、生活中的日常琐碎、喜怒哀乐,一千个日夜在她眼前同步播放,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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