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头说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在储物囊上一抚,在少年讶然的目光注视下,从中抽出一柄长剑来。“这是我惯用的灵剑。虽只是下品,但也受过数次淬灵,不是寻常凡铁能比。等去了雒阳、待我入土之后,你把这剑拿去当铺当了,应该也能换些盘缠,够你日后过活。”

他手指轻轻抚过剑身,将其递予清面前。

“这剑内里嵌有灵石,若是有灵根的修士触碰,便能与其共鸣,即使是一般凡人,也能”

一道光忽然在室内亮起,老周头忽地睁大了眼。

在他面前,清伸出一手,试探性地摸上了那剑身。只这一摸,那剑上灵纹全然亮起,似是点着了明灯。

变化来得突然,少年下意识地赶紧抽回手来,疑惑地想要向老周头问询情况,一抬头却对上了老周头震惊的目光。

“天灵根”他望着那剑上逐渐黯淡的灵纹,口中喃喃,“居然.是天灵根。”

“天灵根?”清不明所以,“这也是能修炼的灵根么?”

老周头没有回答,只定定地望着他,那目光如同在泥泞之中突然挖到了玉石。

完全没有修炼过,单凭纯粹的灵性根基,便能唤起如此强烈的灵器共鸣。这等灵根资质,连一般的宗门子弟都无法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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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闭上眼,心境放平,随我这样呼吸”

他一边说着,一边盘坐于地,做出标准的修士吐纳姿势。

清看着他的动作,站在那一阵思索。

在这乱世当中,闭眼就意味着不安全,自逃荒以来,他连睡觉都要睁半只眼睛,还要把刀抱在怀里,免得有人趁他睡着时摸来,把他杀掉吃了。

但放在眼下,这老周头虽神神叨叨的,但会给饥民发饼、会给人看病,还帮他向人讨粥,总归不太可能是要害他。

思索片刻,他到底是盘坐下来,闭目,按老周头所说的方法集中精神,绵长而有节奏地吐气。

渐渐地,耳畔的声响似乎开始变得空灵,四周空气宛若化作流水涌入体内,一股温暖感自丹田涌出,顺着经络遍经全身。

而他看不到的是,面前的老周头注视着这一幕,眼底的震惊愈来愈盛。

这少年第一次吐纳就能做到引气入体化气为力。他修行八十年,还从未见过能有这般绝顶天赋的修士。

这等天才要是放在寻常,是要被各大宗门抢破头的。可如今苍天黄天两大势力交锋,整个修行界都乱成一团,各宗自顾不暇,根本抽不出人手来民间寻找新弟子,如此这少年才没有被发掘。

而他自己这次回大汉,本是抱定死志、奔着入土而来,除了那柄属于自己的灵剑外,他走之前交还了属于宗门的一切,甚至连联系宗门的飞信都没有带,也无法将这个骇人的消息传回。

如此这般,莫非他只能看着一个拥有天灵根的绝顶天才就此埋没在这乱世之中?

老周头垂下眼帘,望着窗外投进的月光,一时无言。

但此时的清完全不知他的心中所思。他只觉得无形的气自四面八方涌入体内,浑身骨骼经络像是泡在热水之中,带来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就像是清醒的睡眠,他沉溺在那舒适之中,渐渐忘却了时间。

等到他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晨光。

眨眨眼去看,四面的景象像是变得无比细致,连光晕中的尘埃都清晰可见。而同时头脑也清醒异常,像是饱饱地睡了一大觉后自然醒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逃荒的这些天,他几乎日夜风餐露宿,还要防备着那些饿疯了的饥民,饱睡一通实在显得奢侈。

这就是修炼么?

他一时惊喜起来。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不用睡觉便能恢复精力,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要修仙呢!

“小子。”

略显沉闷的话音从旁传来,转过头,老周头正坐在窗边,依旧保持着昨夜的姿势注视着他,像是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

“你想入宗门、当修士么?”

“宗门?”

“就是修士群居之所。只要为宗门效力,宗门就能为新生修士提供功法与灵器,指导修炼。”

有之前的解释,这次清大概是听懂了。

就像那太平道一样,只要为人效命,就能换来饭吃,只不过这修炼给予人的是不必吃饭也能维生的能力,比那太平道更要强。

“想啊,为何不想?”他点点头,“那宗门在哪里?”

这番话换来的是老周头的沉默。

他坐在那,望着面前的少年。良久之后,他忽然长叹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

“宗门位于洞天之内,乃是虚实交接之地。若无人引路,常人难以察觉、更难以入内。”

他开口道:“既然想要踏上仙途,那便随我一同去交州,我带你入宗门。”

“交州?”清略微一怔,“你不去雒阳了么?”

老周头再度沉默,脸色忽晴忽暗,似是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一般。

“我这一生,仕途未成、仙道未至、如今又要亲眼看着大汉走向覆灭回首百年,尽是失败,愧对宗门,愧对家国。”

他低头望着身上的汉装,似是在对清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这般无用之身,即使葬于雒阳之下,也不过是徒增一捧黄土。若能在最后引一个大汉子民入道,此生也算是成了一件事。”

声音愈发低沉,他抬起手,那手背上已然满是褶皱,这是天人五衰的最初征兆。

以炼气境界而言,出现这种征兆,意味着寿元已不足半年。

从关东到交州,路途有三千里以上。炼气境尚无法腾挪飞行,只能像常人一般靠双足行进,他无法确定这最后的生命够不够他带着少年走回宗门。

他只清楚一件事: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只要从这里折返向南,他此生便注定再无法回到雒阳。

这是注定不归的旅途,是无人喝彩的剧目。

老周头慢慢地拉开房门,踏入屋外铺天盖地的阳光之中。

“小子,走吧。”他说,“去交州,去宗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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