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叩首称是,随即退出了偏殿。
温瑾川叹了口气,面色有些不舍。“一定要走?”
他们二人是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却只相处了不到一月。
众有万般不舍,可也无可奈何。
“嗯。”沈怀卿自是还想再留些时日,但阁里传来消息,他必须要回去了。
“顾庆海处理得怎么样了?还是拿他没办法吗?”
沈怀卿揉着额角,有些烦闷:“总会有办法的。”
温瑾川抬手搭上他的肩膀,郑重道:“不要自己硬扛,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的。”
“对不起,这十年让你一个人面对... ...”
沈怀卿回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是我爹娘不会识人。”
沉默了一会,温瑾川还是说出了沈怀卿不愿听到的话。“这一切都是顾庆海所做,顾辞他...”
“瑾川,你敢说他没错吗!”话未说完,便被厉声打断。
“... ...”
沈怀卿情绪高涨:“顾家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
“好,就算是他故意而为,这么些年也够了,我看他对你挺忠心的。”
沈怀卿嗤笑:“忠心?不过为了保命而已。他这个人,没人能看透。”更没人能走进他的内心,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两人太久未见,聊了许久。
他们二人算是小时候为数不多能交付真心话的人。
顾辞跟别的宫人不同,退下后不能回到自己的居所休息。而是要跪在殿外,等候主人的下一次传唤。
只是刚踏出殿门,便看到了坐在石阶上的十七。
脚步声虽轻,但十七还是有所察觉,他转过头来,目光与顾辞相接。
有了外人在场,顾辞一时不好跪下去。想了会上前,索性坐在了十七身侧。十七微微侧身,给他让出了一点空间,但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盯着前方发呆。
坐下后,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为什么坐在这?”
十七淡淡回道:“等他。”
“里面也可以等。”
又沉默了会,十七转移了话题。“沈阁主看上去,不是苛责下人的人。”
顾辞嘴角扬了扬:“他当然不是。”
“但是他对你...”
顾辞低下头,双手揪紧衣角,“奴籍嘛,身份低微,自是要处处谨慎。”
十七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你和沈阁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辞抬眸,随即轻笑:“哪来那么多误会,无非是我不讨主人喜欢罢了。做奴隶的,只能尽力做到让主人满意。做不到,也只能怪自己无用。”
语气里虽带着自嘲,但神情却平静的很。好似对他自己眼下的处境早已看开。
没有怨恨,没有不甘。甚至有一点淡然,就和以前的十七一模一样。
十七看着顾辞,收回了探究的目光,转换而来的是同情。
他熬了二十年,等来了温瑾川。
顾辞呢?他会等来谁?
那可怜他人的视线收都收不住,顾辞失笑急忙开口打住:“停停停,别用可怜的眼神看我。我说过,我不值得可怜。”
闻言,十七忽然拽向顾辞的手腕,严肃道:“只要你想,我立刻去求陛下赦免你的奴籍。”
顾辞摇头:“不必了,有些事我想弄清,而这些事我只能自己来。”
见他如此决绝,十七也没在坚持。
两人聊得太过投入,几乎都没听到有人朝他们方向走来。
温瑾川是和沈怀卿一同出来的。
他看着十七紧握顾辞手腕的那只手,双眸微眯,随即轻咳一声。
听到声响,两人同时回头。
见到来人,顾辞急忙起身面向沈怀卿而跪。
温瑾川上前,握住方才瞧见十七抓着顾辞手腕的那只手,轻缓摩挲两下,而后沉声道:“沈阁主明日便要回永安城,你前去辞别一番。”
十七点头,上前抱拳躬身。
“听闻沈阁主要走,十七在此恭送。您过毒一事,十七未能做些什么回报您,日后定登门拜访,答谢您的救命之恩。”
沈怀卿一眼未给跪伏在地的人,对着十七豁然一笑:“小事罢了,不用记挂。”
十七忙道:“性命攸关怎是小事,沈阁主客气,一路顺风。”
客套完,温瑾川拉着十七转身离开,十七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顾辞。
在他心里,若能救下顾辞,便是救了从前的自己。
可那人不需要他救,亦如从前的自己也不需别人来救。
顾辞始终保持跪伏,专注于地面的石板缝。好以此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沈怀卿绕着顾辞走了两圈,随后发出一阵低笑:“御南王的儿子,陛下的亲弟弟。你是觉得攀上他,便能脱离千面阁?”
顾辞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跪姿。被误会的事太多,也不缺这一件。
解不解释都一样。
沈怀卿蹲下身子,捏住顾辞的下颚逼他抬头。“可你离开千面阁还能去哪?你那哥哥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你啊。”
闻言,顾辞嘴角微扯:“属下没想过离开,除了主人身边,属下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属下也会尽心侍奉主人,让主人满意。”
指尖离开,沈怀卿站起身。好似对顾辞的花言巧语习以为常。
他分不清此人话里真伪,一日一日对他的折磨,好似在帮他证明他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真的。
“巧言令色。”
说罢,沈怀卿抬起一只脚,直接踏上顾辞后脑,逼得他额头贴地,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冰冷的石地上。
“你听好了,我沈怀卿从不受皇室掌控,我的人没有我亲自下令,永远也别想逃。”
沈怀卿加重脚上的力道,顾辞闷哼一声,却没有求饶。
只是咬着牙,努力回话:“属下明白,主人放心。”
沈怀卿冷哼一声,移开了脚,坏了心情的他挂着一张臭脸回了殿内。
顾辞从地上爬起,脸上满是灰尘,随意擦了两下后立即跟上。
不知因何原由生气的沈怀卿,刚回殿内便一脚踹翻了放有五果的小桌。身后的顾辞瞬间心惊,复而重新跪下,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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