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警惕地看了一眼他,起身走到南宫奚近前而背对卯落泉,把二人隔开。他低头对南宫奚道:“这个有必要让他知道么?”

“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亢金现在是苍星阁的人。”

“因为还不能确定!我要听到金主亲口承认才行……否则任何结论都只是我们的主观臆断!”顾平的表情很不自然,对南宫奚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客气。

“怎么,你还不信,要去当面对质吗?朝廷都要放开蜜丸交易了,这还不能说明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南宫奚也站起来,抬起头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顾平虽在俯视南宫奚,但此刻南宫奚坚定的神情却好像将他压低了一头。顾平于是不再坚持,又坐了回去。“我一定会去当面对质。我认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轻易下定论得好。也不要,”他朝卯落泉的方向挑一下眉毛,“误导新入阁的兄弟。”

“阁主,贫道认为氐土所言不无道理。”甄天极附和道。

南宫奚沉默了一阵,终于点了头。“嗯。我只担心,上明会因我们贻误时机而重蹈覆辙,再历一次正良年间的蜜丸劫。”

“不会,我定会在圣上下旨之前弄清这一切。”顾平的语气非常笃定,笃定得容不得在座的人质疑。“另外,我想纠正阁主一点。蜜丸劫带来的恶果,绝不止影响了正良年间。时至今日,一部分上明人还在遭受当年蜜丸劫余波的荼毒。我想……”顾平喉头动了动,“我更有体会,也比阁主更担心蜜丸劫会卷土重来。”

“‘蜜丸劫的余波’?又是指什么?”卯落泉问。

顾平闭上眼,仿佛不愿回忆;可这些事,又不得不讲给卯落泉听。他缓缓睁眼:“有一个人你一定知道。上官云风现在住的宅子,曾经是他的。他姓杜,名远镜,固州沙山县人氏,正良元年恩科文进士。”

“前户部尚书……”卯落泉记起上官云风曾给他们讲过杜远镜贪污的事,“他不是在几年前被正法了?”

“是……”谁也没察觉到,顾平缩在裙边的拳头捏得发白。“虽然他被弘武帝正法,可将他推上断头台的祸根,却埋于正良年间。

“正良帝刚继位不久,便颁布了蜜丸禁令。这场浩劫来得太过仓促,快刀虽然能斩乱麻,却保不准连骨带肉一齐削下。当时的上明国,就因为这个受到了重创——国帑亏空,入不敷出,满朝官员过起了朝不保夕的日子。朝中大臣们还好说,戍边军队一旦粮草不济,就会发动兵变。恒狄将军曾在六个月未收到朝廷一颗粮食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稳住了军心和边防。

“可西北边线就没那么容易了。西蛮来袭,邠王奋力拒之。邠王毕竟是正良帝的儿子,正良帝就算再拮据,也万不会断供西北的粮草。可是国库空空,哪里供应得起呢?于是,解决问题的重担便压在了户部头上。

“正良帝给户部一个月的时间筹集军饷。旨意刚下达三天,户部尚书就悬梁自尽了。在剩下的户部官员人人自危之际,时为一介小小知县的杜远镜上书献策,建议增加民商税赋来填补国库空虚。他愿身先士卒,只要正良帝应允,他会立即从自己的县筹集税款上缴国库。正良帝为之感动,听从了他的提议。

“最后边境粮草是没断,战乱也纷纷被邠王和恒将军镇压。可上明国却已是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商贾外逃。百姓恨透了杜远镜,恨不能食其肉、啮其骨、寝其皮。崇明帝尚念及杜远镜的功劳,在位期间使他平步青云,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但是弘武帝这一代就忘记了那段不堪的历史,他为了受到百姓爱戴,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杜远镜革职查办。”

“这么说……杜远镜是在替正良帝顶缸了……不,是在替蜜丸……”卯落泉喃喃道。

顾平疲惫地揉揉攒竹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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