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信我。
我抛下她不止一次两次,自此她哪怕与我相敬如宾,心中永远与我隔着一堵坚不可摧的墙。
这是人之常情。
而我不知是在同什么较着劲,执着的想要把这堵墙推翻去,哪怕以我肉身去撞。
撞得血肉模糊,也不过为难了自己。
……
说来难堪,她想做皇后的时候,我给她贵妃之位。
她想离开的时候,我要她做皇后。
原本说好的是溯儿生辰之日再做决定,但我等不及,生辰前夕,我便派人将凤冠郑重其事的送到她面前。
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命人放好。
我知道她为何想走。
她没有提起秦元泽只字片语,却分明在抗议我收秦元泽兵权的决定。
这种抗议是徒劳的。
秦元泽两次拒婚,叫朝野之间皆议论秦氏势力雄壮到藐视皇权的地步。
而我膝下仅有溯儿一子,旁系多蠢蠢欲动,频频向秦氏抛出橄榄枝。
我岂能容忍。
……
溯儿虽小,却懂得很多,总有意撮合我与南书月和好。
或许和好这个词并不贴切,我们从未好过。
尤其是她小产之后,我不可遏制的深陷懊悔之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发的不坦荡,甚至抱有侥幸。
哪怕我并没有指使杏儿说谎,但在鱼鳔漏了之后,她问我,我没有开口。
不可否认,我是抱有侥幸的。
侥幸的期待一个新生命以漏网之鱼的方式出生,叫朝堂之上的非议少一些,也能叫我和她之间有更多剪不断的瓜葛。
明知强求是错,我做了。
这个生命的存在我甚至来不及高兴,便已经惨烈失去。
我又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是秦元泽出事的消息,叫她心情骤变,以至于不能安胎。
有些事从未过去。
而我终究成了马文才,拆散梁祝的恶人。
……
一拍两散是早晚的事,我以逃避来面对这一天,她没我纠缠反倒乐得清闲。
她在未央宫中养花养鱼,或是看看话本子打发功夫,有时还被一些悲情故事惹得掉泪。
她没有主动来找过我一回。
但凡她来,但凡……
每每这样想,我唯有苦笑着摇摇头,把我的思绪从无果的假设中拉回来。
溯儿一日一日的长大,在她身边,也在我身边。
立太子之前,我问及溯儿,如何看待“欲望”。
溯儿说:“世人都有欲望,对财富,对权势,或对美色。只要不伤天害理,问心无愧的争取,这样的欲望多多益善。反之,则与禽兽无异,人与禽兽的区别便在于人晓得克制。”
我反复叩问自己,这一路走来,真的问心无愧吗?
我答应父皇,等萧律回来辞让太子,我并没有做到。
后来我杀父弑君,对功臣卸磨杀驴。
何为不伤天害理,又何为问心无愧?
……
幸而我的溯儿无忧无虑。
他不必如履薄冰,双手不必沾血,便能坐拥太平盛世。
……
城楼之上,我不能回头。
若回头,她走的便没有那样自在。
我眼底是晚霞之下的千门万户,百姓们都到了收工之时。
余晖渐渐落尽,大地变暗,有灯火一盏盏亮起,打更的人路过长街。
我掀眸望星空。
做今日这个决定,我用了六年。
而今日,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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