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寒的身影早已没入东南角的青枫林,唯有他方才驻足的青石上,凝着层泛蓝的薄霜——那是玉珏碎片残留的灵力。
丁瑶捏诀隐去气息时,指尖还沾着松雾茶凉透的苦香。
她看着任寒在枫林深处突然顿足,玄色外袍被月光镀得泛起银鳞般的光泽。
三日前万骨渊的血战在他后背留下的伤口,此刻正透过绷带渗出点点猩红,像雪地里零落的朱砂梅。
"跟了三十七步才想起隐匿气息?"任寒突然开口,惊得枝头夜枭扑棱棱飞起。
他屈指弹落肩头的枫叶,叶片在半空碎成冰晶,"丁仙子该不会要说,恰巧也爱赏夜枫?"
绯色绣鞋碾碎满地冰渣,丁瑶从树后转出来时,发间玉簪已换成淬毒的银针,"我是来讨债的。"她晃了晃手腕,银铃缠着的正是任寒在庆功宴上"不慎"遗落的染血绷带,"万骨渊那株九转还魂草,任道友打算何时..."
破空声割裂了未尽的尾音。
七道淬毒银梭呈北斗状钉入他们脚边的刹那,任寒的剑鞘已撞飞直取丁瑶咽喉的第八枚暗器。
枫林深处传来金铁交鸣的怪响,像是有人拖着锁链在青石上写字。
"退后!"
任寒反手将丁瑶推向枫树虬结的根系,掌心凝聚的冰霜瞬间裹住整株古木。
几乎同时,十二名黑袍人自地脉裂缝中升腾而起,他们脸上覆着的青铜面具,与任寒在灵泉倒影中见过的阵图分毫不差。
丁瑶的毒针撞在为首者心口时迸出火星,她瞳孔微缩——那人的黑袍下竟覆着墨蛟鳞甲。
任寒的剑锋已与三柄弯刀绞在一处,溅起的火星照亮了偷袭者颈侧暗红的刺青:扭曲的符文正与紫阳宗掌门袖口的纹样重叠。
"小心翼翼!"丁瑶扬袖甩出七霞绫,缠住偷袭者手腕的瞬间突然变招。
绫罗间暗藏的千机针暴雨般倾泻,却见那黑袍人冷笑一声,掌心腾起的黑雾竟将毒针尽数腐蚀。
任寒的灵根突然剧烈震颤,经脉中游走的银针之痛化作汹涌灵力。
他假意踉跄半步,任由左侧敌人的弯刀划破肩头。
鲜血渗入青铜残片时爆开的幽蓝光晕,将三名偷袭者定在原地——他们惊愕地发现自己映在刀身上的倒影,正被冰霜一寸寸蚕食。
"破!"
随着任寒剑指划过,冻结的虚影应声碎裂。
黑袍人闷哼着跪倒在地,面具裂缝中渗出墨绿色的血。
丁瑶趁机掷出枚玉符,爆开的青光中浮现出万骨渊魔尊残影,惊得剩余黑袍人阵型大乱。
"撤!"为首者嘶吼声像是砂纸摩擦青铜鼎。
他们化作黑雾消散前,任寒的剑尖已挑落那人腰间玉牌——半块雕着魔蛟的玄铁令正泛着血光。
丁瑶捡起滚落脚边的半枚蛇鳞,发现鳞片边缘的齿痕与庆功宴上那片完全吻合。"紫阳宗的松雾茶里掺了化功散。"她碾碎鳞片时,指尖腾起的毒雾将枫叶蚀出星图状的孔洞,"这些人的身法...倒像是专门研究过你的剑招。"
任寒摩挲着玄铁令上的纹路,突然将令符按在心口。
灵根深处的裂纹竟与令符产生共鸣,刺痛中闪过零星画面:覆雪的山门前,与自己容貌相似的青年正将染血玉珏按进阵眼...
远处传来夜巡修士的铜锣声,惊起满林栖鸟。
丁瑶看着任寒突然将令符抛向空中,任其被剑气绞成齑粉。"走吧。"他拭去剑锋上的墨绿血渍,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时,那些破碎的青铜面具突然化作流萤,朝着东北方的断崖飘去。
"就这么放过线索?"丁瑶故意将银铃晃得叮当响,脚下却已凝出追踪法阵。
任寒回头时,月光正巧滑过他染血的额角,那道新添的伤口竟与令符残片上的纹路隐约重合。
"丁仙子不是最爱说,放长线才能..."他故意顿了顿,指尖突然窜起幽蓝火苗。
漂浮的青铜粉尘在火焰中重新聚合成残缺的地图,某个闪烁的红点正指向百里外的雾瘴峡谷。
夜风卷起满地枫叶时,最后几粒流萤没入了云层裂隙。
丁瑶望着任寒走向断崖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日他在葬剑谷拾起第一把残剑时,剑柄上也缠着这样的玄铁链——只是当时链子上沾的,是更陈旧的血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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