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有好几家学塾,其中三家是秀才开的,一家是举人开的。

顾大山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举人比秀才功名更高,人脉更广,便想让顾长清去他家学塾。

顾长清却有不同想法。

举子是仕族中很大一个群体,大部份都已拜师,有了自己的派系。

虽然说,学塾开蒙,夫子只是夫子,不算正式师承,但若是要在科举一途走下去,后续拜师,大抵没得选择,只能选择举子这一系。

顾长清不乐意。

所以只选了一家不迂腐秀才开的学塾,松风蒙学。

顾大山见他做了决定, 也没多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他给建议,但不拖孩子后腿。

在县城安顿好的第二日,顾大山领着顾长清,提着准备好的束修礼,跨进松风蒙学的大门。

夫子姓陈,年约三旬,身姿修长清逸,神态随意洒脱。

“我这松风蒙学,只给幼童开蒙。”

“你若是想考科举,更上层楼,可以去选其他学塾。”

听说他们是来入学开蒙的,陈夫子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顾大山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也没说话,就转头看向顾长清。

顾长清问陈夫子:“请问夫子,松风蒙学会阻止学生考科举吗?”

陈夫子愣了一下:“那不至于。”

顾长清又问:“松风蒙学的学生若要下场考试,学塾和夫子,会替学生结具做保吗?”

陈夫子:“当然。”

顾长清就道:“多谢夫子解惑,我决定了,就在这里读书。”

陈夫人诧异道:“你想考科举,这里教不了你什么。”

“我这学塾,也就是给小孩儿开开蒙,叫他们识得几个字,明些道理,长些智慧,不至于太过糊涂,让人欺骗。”

顾长清其实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松风蒙学收的都是县里一些商户人家的孩子,这些孩子大都调皮活泼,又家资颇丰,主要是不喜读书。

其他学塾不收,所以送到这松风学塾来读书识字明理,不至于大家不识一个,以后继承了家业,让人哄骗了去。

由于收了许多商户子,其他一心想读科教的学子,便都选择了其他学塾,毕竟士农工商,商为末等。

何况这还是一群不喜读书的。

陈夫子觉得有教无类,倒是没有这种偏见,只是,他这学塾收了这样一群学生,几年下来,就出了一个童生,实在无战绩。

所以如今人家来入学,陈夫子先说清楚,免得耽误人家科举。

但凡是为了考科举而读书的学生,哪怕不了解情况,走错了门,听了他这一番话以后,也会退出去。

像顾长清这样,知道情况后还坚持留下来的,这是第一个。

陈夫子倒也不继续劝退,只道:“既然你都清楚了,那就拜师吧。”

“不过夫子我丑话说在前头了,你要是没考了科举,不能赖我,不能赖学塾, 束修是不退的。”

顾长清:“夫子放心,我一定给夫子考个秀才回来。”

陈夫子:“???”

拜师之后,顾大山就先回去了,陈夫子让书僮领顾长清去课室。

松风蒙学分了两个课室。

和其他学塾按成绩分课室不一样,松风蒙学按年龄分课室。

一间课室全是十二岁以下的小萝卜头,小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共有十多人。

顾长清去的是另一间十二岁以上学生的课室,也有十多人,大的也就十五六岁,再大的就没有了。

想想也是,若是不考科举,这个年代,十五六岁往上,就可以结婚生子,继承家业了,自然不会继续在学塾里浪费时间。

来了新同窗,大家坐不住了,趁着夫子没来,纷纷围上来。

“我叫吕文杰,你叫什么?”

“我叫顾长清。”

“顾长清?顾家是哪家?没听过啊。”

“你是新搬来我们县的吗?你家里做什么生意的?”

同窗们都很热情,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眼神透露着清澈愚蠢。

顾长清笑道:“我叫顾长清,这几天刚搬来县里。”

“我们家不是做生意的,是村子里种地的,我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县里读书,这才搬到县里来照顾我。”

“以后,请各位同窗多多照料。”

吕文杰道:“那你们家搬到县里来,家里的地谁种啊?”

顾长清道:“我们家刚被过继给我高祖父一家,家里除了我爹和我,还有一个妹妹,一共就只三亩地,就算留在村里种地,也养不活一家人。”

“所以,我爹可能会在县里做点小生意,讨个营生。”

“啊?不是,过继不稀奇,可怎么是过继给高祖父啊?难道不是过继给人家当儿子吗?”一个圆脸学生眨巴着眼睛,满是不解。

顾长清道:“我原来的祖父家里,偷偷卖了我妹妹给人做妾殉葬,就为了给原来大伯家儿子娶媳妇出彩礼,给原大伯家女儿出嫁妆,还有供原三叔家的孩子读书。”

“对方来接人的时候,我和我爹才知道,我们自然不同意,结果他们差点把我打死,喏,我脑门上的疤还在呢。”

“族里叔公收了他们的好处,一直压着我爹不让分家,后来是村长做主,把我爹过继给我高祖父当曾孙。”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顾长清这么一说,就有人同情他了。

“啊?!那你们一家也太惨了。”

另一个说:“你爹对你真好,家里生活这么困难,还送你来读书。”

顾长清:“我运气好,前几天上山挖了颗人参,把人参卖了,读书的银子就有了。”

“人参?多少年份的?出手了吗?”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冲顾长清笑了笑:“我叫林明远,我们家卖丝绸的。”

“如果顾兄手里的人参还没卖出去,我想买你的人参。”

顾长清笑了笑:“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家刚搬到县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门路,正到处打听渠道呢。”

正说着话,夫子来了,林明远说了句:“放课后再说。”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