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雨睁大眼,不可置信脱口而出:“是你吗?”

她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陈驰逸却轻轻笑了起来:“是我。”

当年他逃课来到首都体育场参加这场青少年拉力锦标赛,还没来得及碰到赛车就被陈家派来的保镖追上抓住,要把他带回学校去。

他为了甩开保镖直接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扭伤了脚,正忍着剧痛往外跑,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拿着雪糕的姑娘。

想来一时保镖也找不到这里来,他便靠着墙重重喘气,稍作休息。

那姑娘没注意到他受伤的腿,只瞧见了他额角痛出来的冷汗。

她还以为他是热出来的汗,便好心开口问他要不要吃雪糕。

他鬼使神差开口说了要。

江予雨睫毛颤着,语调也是抖着的:“那我……”

陈驰逸替她回答了:“你没来。”

他在那里等了很久。

说要去小卖部给他买个雪糕的姑娘却再没有来。

后来陈家的保镖把他逮了回去。

江予雨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微咽着说:“我……我是要去给你买雪糕的,结果半途夏令营的老师来找我,把我带回室内滑雪场了。”

“我知道。”陈驰逸盯着她说,“当时我就在窗边上看着你。”

他看着那个走向小卖部的姑娘被老师抓住,吓得缩了缩肩膀,那老师叫着她的名字,隔太远了他听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雨雨”。

那天正好首都也下着雨。

被逮回陈家受到陈凌薇劈头盖脸一顿骂后,他叛逆走进一家不需要看身份证的三无纹身店,让店主在自己手臂上纹了个降雨的图案。

可能是三无纹身店店员手艺差,最后纹出来的效果也不像是落雨,像是团杂乱无章的黑线条。

不过他也没有多大在意。

纹这个刺青的最大的目的也只是尚未成年的少年宣泄烦躁郁闷的方式。

不过或许可能也有一点点因为听到那个老师喊的那声“雨雨”。

有关那个雨天,有关那个差点撞上他的姑娘,他其实并没有刻意去记住,他继续和家里做反抗,继续为了自己热爱的赛车而斗争,嚣张又尖锐地生长。

直到二十一岁,大三那年。

琼津市在傍晚时下了场大雨。

他在马路边的公交车站台里看见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儿。

——原来不是“雨雨”。

而是江予雨。

“但我还是觉得叫江鱼鱼更好听。”陈驰逸漫不经心说着,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纹着的小鱼。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江予雨握紧了他的手,喃喃:“……原来你手臂上的纹身是雨。”

她一直以为是什么黑线条,就没有多问过。

吸了吸鼻子,江予雨默默牵着他手往小卖部走,问老板要了两个雪糕。

她拆开包装递给陈驰逸一个,自己也吃了一个。

结果陈驰逸只是把雪糕拿在手里,她咬了口雪糕咽下去,一句“你不尝尝看吗”还没说出口,陈驰逸就对着她还沾着雪糕渍的嘴亲了下来。

他哑声,边亲她边说着:“尝到了。”

曾经十四岁的陈驰逸没有尝到的甜,如今二十四岁的陈驰逸尝到了。

五个月后,今年世界赛车拉力锦标赛的最后一站在芬兰举行,为期六天。

两天实地勘查,一天机件检查以及三天比赛。

世界赛车拉力锦标赛由ia举办,被号称为世界上最严苛的拉力赛。

全世界著名车队的赛车手驾驶着专业改装的赛车,耗时五个月的时间,转战四大洲十二个城市,途径雪山高原,沼泽泥地,沙石柏油等极限恶劣地形,计时两百多道特殊赛道,按最短时长依次记录积分。

最后五个月来积分总和最高的车手将和车队获得世界冠军的荣誉。

今年的世界赛车拉力锦标赛在全球大约收获了上十亿次的观看数量。

不仅是因为拉力赛被号称为最严酷,最有魅力的赛事之一,更是因为参与今年这届比赛的speed车队是三年前被大家一致认为冠军热门结果却输得一败涂地的车队。

自从speed车队宣布了要参加今年世界赛车拉力锦标赛后,网上的谩骂声就没有断过。

有曾经拿出全部身家押注speed赢却连老婆本都输掉的赌徒,有见得辉煌见不得落寞的speed车队粉转黑的粉丝,也有投资失败的广告商暗中拉踩。

加上今年还有吴牧灼这个冉冉升起的赛车界新星代表nizz车队出战。

前四个多月的比赛下来,speed车队和nizz车队的积分基本保持着持平的状态,两队这站我超过你五分,下一个比赛站点你超过我六分,咬得死死的。

虽然陆致远周鹏他们嘴上对着吴牧灼骂个不停,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来吴牧灼在赛车驾驶上的进步很大。

是以有关speed车队今年能否逆转获胜,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不看好的态度。

不过陈驰逸似乎完全没受到过外界这些看法的影响。

江予雨也从来没问他紧不紧张,或者担不担心拿不到第一名之类的话。

研三基本没有课,这几个月来她时常跟着陈驰逸往国外跑,除开一些不得不在国内解决的事情,她差不多陪着他参加完了每一站比赛。

她相信他能够获胜。

他一直是她心目中在赛道上所向披靡的存在。

只不过最后一天比赛的前一夜,她还是没忍住对他说了一句不要紧张,我相信你一定能赢。

陈驰逸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

“对了。”江予雨带着毛茸茸帽子的脑袋被他揉得左摇右摆的,她问,“今天好奇怪,我去找speed的大家都不在,他们做什么去了?”

陈驰逸眸光微动,说着可能忙去了吧。

“忙什么?”江予雨疑惑。

她也算是耳濡目染了大半比赛的知识,没想出来最后一天比赛之前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陈驰逸不说具体什么事。

“睡你的。”他慢悠悠说着。

江予雨也只好无奈睡下。

最后一天拉力赛到了高原雪山路段,赛车手和领航员在途中需要经历五千多米高的海拔差,并且根据昨天的天气预报显示,可能还会遇到暴风雪和冰雹等极端天气,令不少人感到心惊。

陈驰逸已经和领航员去发车区候着了,今天speed的发车顺序好巧不巧抽到了最后一位。

拉力赛采取间隔发车的形式,也就是说,等陈驰逸到达终点的那一刻,今年世界赛车拉力锦标赛的冠军究竟花落谁家就能马上揭晓。

最后一场拉力赛的好几个特殊赛道的观赛区除开摄影师以外很少再有观众前往,原因无他,十二月的芬兰气温太低,站着看完所有赛程太冷。

是以大家基本都挤在了拉力赛的终点。

终点处人挤人,记者,摄像师,观众粉丝,拉力赛主办方领导……印着有“世界赛车拉力锦标赛”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翻飞,无人机在空中盘旋,道路两边竖着实时电子大屏,一边大屏来回直播着几个特殊赛道路段的情况,另一边大屏则对准了终点。

同时众人的头上还竖着一张电子屏幕。

上面黑底红字地实时记录着一众参赛车队的最终成绩,数据不断在发生变化。

现场人太多,各种肤色,各种语言,江予雨和陆致远周鹏他们站在一起,头顶直升机的螺旋桨旋转声太大,她都有些听不清陆致远他们在说什么。

只见得一辆黄色赛车飞速驶进终点,周围人一阵尖叫欢呼。

“nizz!”

“我靠吴牧灼第一名!”

“nizz is the champion!!!”

头顶电子数据屏幕发生变化:

总排名:1

车手:nizz吴牧灼

远处就是nizz车队的一群人,现在已经是在提前击掌庆祝,观众席里边支持nizz的粉丝们也互相拥抱嘶吼着,是要把庆贺nizz获得第一的横幅拿出来招摇。

speed车队里边,江予雨听见身边好几个年轻赛车手都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操。

她也没忍着咬唇,手心紧张出汗,指尖掐进了掌心。

陆致远眉头皱得快要比山高。

周鹏脸上也是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死死盯着两边转播着特殊赛道的电子屏幕,说着:“别慌,逸哥还有三个赛段没过,现在总时长我们还有两分十七秒领先的优势。”

江予雨深深呼出一口气,也跟着看向电子屏幕。

她在心里祈祷。

她也相信陈驰逸的实力。

陆陆续续最后几个发车的车队赛车都通过了终点,但最终时长计算下来,目前排名第一的仍然是nizz车队。

现在只剩下了陈驰逸。

江予雨甚至快要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了,她耳边是因为过于紧张而产生的嗡嗡声。

视线里,对面nizz车队的吴牧灼已经从赛车里面下来,走回到车队里,有几个见机行事的记者已经举着长枪短炮准备开始采访他。

吴牧灼抬眼看向他们这边。

他咧起嘴角,伸出双手来,大拇指向下冲着他们,那是一个鄙视的动作。

但也就是下一秒。

爆裂开的引擎声撕裂一切喧嚣和质疑。

漫天尘土飞扬之中,红黑色赛车油门焊死贴地飞行,以势无可挡的姿态冲进众人的视野。

是赛道上永不落的“驰日”,是熊熊爆炸燃烧的火焰。

陈驰逸驾驶着赛车犹如霹雳闪电般飞飙进了终点线。

头顶电子屏幕再次刷新——

总排名:1

车手:speed陈驰逸

犹如热水滴入油锅,现场瞬间炸了起来,尖叫赞扬不绝于耳。

江予雨停滞的呼吸恢复。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起来,下一刻,疾速行驶之中红黑色赛车似乎是不受控制地撞上了比赛现场终点的围墙,只能听的“咚!”的一声巨响。

“卧槽逸哥!”

“逸哥!”

“怎么了!车辆失控了?!

“omg!what happened!!!”

“怎么撞车了!陈驰逸没事吧?!”

现场一片尘土飞扬,人头攒动,惊恐的议论声四起,瞧不清赛道上具体什么情况,只能听见众人的惊呼声。

与此同时遥感摄像也对准了陈驰逸撞车的地方。

左右两边大屏幕上也只能看见沙石弥漫。

江予雨心陡然一跳,也没管三七二十一就从观众席跑出去,前去瞧陈驰逸的情况。

但也就是她跑过去,跑进逐渐散去的尘土之中,走到疑似撞上围墙的红黑色赛车前的那一瞬间。

——观众席上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和喝彩声,礼花筒爆炸,彩色绸缎满天飞舞。

江予雨先是下意识往观众席上看,然后再扭头看向陈驰逸。

尘土散去,赛车也根本没有撞到围墙,今年世界赛车拉力锦标赛的第一名实至名归。

叫好声浪潮般涌来,从四面八方而至。

而就在这浪潮的中心。

这全场的焦点之中。

陈驰逸摘下头盔,嘴角擒笑,正举着戒指单膝跪在她面前。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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