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原本要送他们上山,沈应几番推辞坚决不肯,也无可奈何,只能道,“天雨路滑,你们多加小心,这是几个饼子,带着路上充饥。”

胜意拳拳,沈应接过道了声谢,这才去里屋唤陆遐。

里屋内她灭了火烛,一室昏暗。沈应入内直走到榻前,连唤几声,女子皆不答应。

轻轻抚上额际,果然又是一掌高热。

沈应俯身将她抱起负在身后,她口中含糊叮嘱道,“…玉簪…留与…”

脸颊无力地依着自己颈际,呼出气息也是滚烫的,沈应脚下停住,轻声道,“你放心。”

得了应承,她放任自己昏睡,沉入无边黑暗。

出了村子,沈应大步疾奔。

依着虎子所言,走山道翻越眼前这山还须两三个时辰,走小路险了些,却能省上大半路程,林中草木浸润潮雾湿气,不宜奔走太快,现下却等不得了。

山中林木葱郁高大,他在树上连跃,比旁人还要快些,只是枝叶繁茂,须得小心刮到背上之人。

等到金乌西坠,沈应立于树上,终于看见静月峰山腰上的炊烟。

前方没有密林,只有有蜿蜒曲折的山路,他紧了紧负着陆遐的手,沿着山道向上。

静月庵坐落于静月峰半山腰,香火远近闻名,四季香客不断,听阿满说还有许多人从外地慕名而来。

从山脚下隐隐可见四周松柏郁郁葱葱,清幽僻静,一条青石阶梯从山脚蜿蜒至半山腰,沈应负着陆遐走在山道上,遇见好几拨人。

庵院有厢房供香客留宿,如今天色不早,众人行色匆匆。

有旁人在,沈应不欲显露身手,让过众人先行,一步一脚印的走着,过了百来道阶梯,才赫然加快,又走了一阵,林间渐暗,前方有微弱烛火。

未等他细看,黑影掠过,那烛火噗地一声灭了。

这黑影来得蹊跷,烛火也灭得突然,沈应弯腰拾起一颗石子,腕上运劲。

林中传来凄厉怪叫,有一物沿着阶梯滚落,伴随着男子和女子惊呼。

沈应立在阶上探手,顺势将那滚落的东西捞在掌中,却是一根蜡烛。

阶梯上随风送来女子娇呼,“有东西抓我!蜡烛呢?蜡烛不见了!”

“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见,再找找!”

“戚大哥,林中什么东西在叫?怪瘆人的…”

“莫怕,像是山中精怪…”

沈应仔细端详手中的蜡烛,眸光定在林中某处,渐渐蹙眉,听了片刻才高道,“前面两位,你们蜡烛掉了。”

他原以为是有人设伏,看情况倒像是林中猴子作怪,半路作弄。

天色昏暗,男子音色乍然响起,那两人被吓了一跳,双双站在原地。

他们踯躅着不敢近前,沈应不催促,从怀里摸出火石,将蜡烛重新点亮便搁在一旁。

山上逐渐风凉,烛火半明半暗,照亮方寸之地。

那晕黄的灯火给人以安心、温暖之感,认得站在烛火旁的不是方才黑影,两人心下稍定。

隐约瞧见是个干练的中年汉子站在阶上,背上似负着一人,面容并不真切。

戚远潮想道谢,那汉子健步如飞,已越过他走出了十来步。

他扶着身旁之人,一时面面相觑,待重新捡了蜡烛,便远远跟在沈应身后。

“蜡烛怎么会在他手上?”

沈应耳朵一动,听另外那男子道,“定是山中精怪被他给打退了,天色昏暗,你我跟着他罢。”

那两人不近不远地跟着,沈应起先稍稍分神留心,不久便放下心,他踏上最后一阶,叩响静月庵门时,他们犹未赶到。

门前收拾得清幽雅静,无人来应,他撇开无关心绪,等了片刻,又叩响院门,这一回仍旧无人应门。

正欲叩响第三次,沈应耳朵微动,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院门嘎吱一声响,木门半开。

一个年轻女尼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门后。

一身浅色素袍,她气喘吁吁,不知从何处赶来,双手合十朝他行礼,婉转启唇道,“檀越有何贵干?”

沈应还了一礼,“叨扰师父,我等来寻庵主求医。”

男子音色清朗,无岫将庵门大开,借着灯笼不错眼地打量着。

挺拔苍劲,是个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宽阔背上静静伏着一年轻女子,烟眉紧蹙,病容犹在。

说要求医,想来便是这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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