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舒腾的坐起身指着晨儿,晨儿忙搂紧了大哥的脖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小朗无奈道:“娘,你到底想干嘛?洪州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呢。”
沈玉舒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道:“你究竟是有事,还是有什么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见?”
小朗目光一滞,吞咽了口口水解释,“娘你说什么。”
沈玉舒将双臂环在胸前,煞有介事道:“我听你一忠叔说了,秦家那个丫头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着急赶回去就是为了见她。小朗,你这么小,懂得什么是情爱吗?”
小朗翻了个白眼,“这都哪跟哪儿啊!我接近她是因为我要打过她,只有打过她,她才会说服她父亲开通他们那一片的河道,咱们的船只才能过去跑生意,为了这个我都快头疼死了,怎么落在一忠叔眼里就成了这个!”
沈玉舒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难不成金一忠谎报军情?
小朗见她依旧怀疑,实在无奈索性开了话题道:“我才没那么傻呢,秦璎珞太霸道了,我不喜欢那么霸道的女孩儿,处处都想压我一头。倒是平安成日里跟她混在一起,比我关系好多了。”
沈玉舒一听来的精神,“你也不能这样想,她是独生女,自小定是霸道娇惯惯了的,你不能用霸道去否定一个女孩儿的好,怎么这里面还有平安的事?”
小朗道:“娘,我觉得跟着一忠叔做生意比谈情说爱有意思,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算几本账呢。哪像平安,成日里跟着秦璎珞,不是给她买这个就给她买那个,人家理都不理他,他还眼巴巴的跟着去,实在是有损男子颜面。”
沈玉舒看着自己儿子傲娇模样,真的很像告诉他他若是再这么好面子,只怕会跟他爹一样,到手的姑娘都能飞,只是孩子还小,有些东西只能谆谆教导不能操之过急,“你也别这样说,你真的没有看上的女孩儿吗?其实秦璎珞也不错,我听你一忠叔,她武功好,家教也不错,又是秦如海的独女,你们若是真的情投意合,娘也乐见其成。但是……”
小朗疑惑道:“但是什么?”
沈玉舒耐心道:“你们如今年纪还小,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不知道一份感情相守有多不容易,所以还是要慢慢来,不论是这个秦璎珞还是其他的什么女孩儿,你都该以礼相待,切莫唐突了人家,女孩儿要用来疼爱,不能欺负人家。你一个男孩子吃点亏无所谓,女孩儿可不行,你懂娘的意思吗?”随即指着小朗怀里的晨儿道:“你也给我多学着点儿!”
小朗仰头想了想,“我懂了,娘,你就为着这个不让我下山?”
沈玉舒一听忙盘腿坐下,赔笑道:“娘就是想见见你,你都一年没怎么回来了,每次回来也不过一两天就走了,这次多陪陪娘吧。”
小朗一听事情有了转机,故作沉思,许久才道:“也行,只是娘我手头确实有些账目还未与一忠叔算清楚,明日我先去洪州一趟跟他交代清楚,我就回来多待些日子。”说罢他缓缓将目光放在晨儿身上,“娘你不说我也是要回来的,晨儿如今快四岁了,也到了启蒙的时候,我给他找了几个启蒙先生都是师承于仲孟山贺兰先生的,到时候一起带上来教他,不能再让他这么混玩儿了,该学些道理了,昨日我问他几个字,他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看来您还是过于放松了,想当初爹可不是这样放任我的,所以我也不能放任晨儿。”
晨儿一听话题转回自己身上,忙向一旁母亲投去求救的目光,却见母亲点头道:“确实如此,就按你说的办吧。晨儿是该系统的学习知识读书写字了,之前是为娘太过放纵了。”
晨儿见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就此哭了起来,小朗忙变了脸色抱着晨儿向外走去,“哭有什么用,哭完了还得读书习字,省着你的眼泪吧,在我跟前没用。”
哭声远去,沈玉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原来还是自己过于忧心了,小朗明显对做生意更有兴趣,罢了罢了,是她太草木皆兵了。孩子大了,也该适当的放宽自由。
小朗出了门慌忙抱着晨儿躲进自己房里,迅速关了门,这才长出一口气,将弟弟放在地上。
还好自己察觉的早,否则这事就穿帮了,不过好在试探出母亲心意,他便知该怎么做,算算日子,他和秦璎珞约定的日子还有半个月,他得赶紧回去,否则就真的赶不及与她一同去田州看造船了。
他随即看了看地上的弟弟,从怀里拿出一颗饴糖塞进晨儿的嘴里,晨儿笑着看着他,他便摸了摸晨儿的小脑袋道:“双簧演的不错。”
晨儿嘿嘿一笑,“大哥教的好!”
第二日小朗便依依不舍的下了山奔向了自己的自由世界,难为沈玉舒在家门口一直望着自己的儿子拐过了山脚不见了踪影这才不舍的回了家。
春日已致又是一年好时节,沈玉舒带着晨儿在山下替几户族人诊了脉,开了药,这才带着儿子缓缓向山上行去。
午时过,日头正盛,晨儿呼哧呼哧的趴着台阶,问母亲道:“娘,今年大哥生辰咱们给他准备点什么?”
沈玉舒想了想道:“就准备些他爱吃的吧,我还给他缝了两件新衣还有鞋子,到时候再给他煮两个蛋。”
晨儿掰着指头算日子,“大哥说这几日就能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家。”
沈玉舒不由戳了戳儿子的肩头,道:“你不是怕他吗,怎么现在又想了?”
晨儿撇了撇嘴,“我想大哥给我的饴糖,可甜了,比秋梨膏还甜。”晨儿说罢忽然用小手捂住嘴巴,转身看着母亲。
沈玉舒闻言低下身子道:“你大哥什么时候给你的饴糖,我怎么不知道?”
晨儿忙向上又爬了几步,来开距离道:“是大哥偷偷给我的,好吃!”说罢转身甩开小短腿就往山上跑,沈玉舒追了几步又怕儿子山路上摔跤,便止住了步子,吼了句“小子,回家再收拾你!”
说罢便兀自上山,听着不远处儿子传来的歌声心头一荡,这样的时光是她做梦也没有想过的平静。她不由仰头看着山间景色,积雪已化,山花烂漫,色彩缤纷。她正想着山下梨花已开到荼蘼,山里的梨花应该又要开了,索性便放慢了脚步,开始数起山间花色。
一阵风过,吹落枝头脆弱的花瓣划过她的脸颊,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嗡”的一声,她忙提起裙摆向半山腰的晴天观行去。
果然晴天观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槐杨树被风拂过发出沙沙声响,几株梨树已开花,满地落花堆叠像是春日下的一场雪,白茫茫一片。
她紧张的喘息着绕过所有的房间,却空无一人,只余微风穿过耳畔发出的声响,她这才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过思念才会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春风,却扰乱了她的清梦。
她低头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珠,顾曦延离开已有三年,三年里毫无消息,可她的思念却早已如海浪在心口呼啸溅起无数浪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了喷涌而出的思念抬脚出了晴天观,想来是风吹开了大门,她这样安慰自己,便将晴天观的大门闭好,随后便又像着山里的家中行去。
晴天观到家这段距离的道路两旁,已被她种满了梨树,此刻梨花遮挡了日头,洒下一片阴凉,她独自行在路上计划着小朗的生辰宴。之前已收到叶知秋的消息,严小柔怀了身孕他们要在洪州停留一段日子待胎像稳定了再上山,而平安则会跟着小朗一同回来。
叶知秋还提到了那个秦璎珞,说这一次也要跟着来青月山,沈玉舒一想到这里不由有些生气,小朗的信里居然一句都没有提到他会带着秦璎珞来。这个小子,竟然骗了她,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一套措辞,当日竟然还相信他真的跟这个秦璎珞没有什么关系。
沈玉舒不由仰天一叹,她这个母亲看来做的有些失败,两个小子她一个都管不住。要是有顾曦延在,以父亲的威严一定能震慑住他们,让他们收敛了脾性。
她想着更觉得自己失败,连个孩子都管不好,若是将来顾曦延回来,会不会责备她的失职?
她想着孩子们的将来,想着顾曦延何时才能回家,走着走着已看到了家门前挂着的灯笼和一旁的梨树。
只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糊住了她的眼眶,让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雾气,她分明看到了什么,可因为那漫涌的水雾却看不真切。
隐约有一人一袭玄色长袍腰间挂着墨绿的丝绦立于树下,鬓角微微泛出的苍白让他原本疲惫的面容添上了几丝沧桑,他静静的立于梨树下,任凭花瓣落在肩头却不曾拂去。
她的脚步停了,在距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她哭了,哭的很大声,哭泣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中。
他微笑着张开怀抱,像她梦到过无数次的模样,不过道声,“妍妍!我回来了!”
她便已急不可待的冲了过去抱紧了他,像个挂件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再不肯松手。他单脚后退半步,这才稳住身形抱紧了她,听着她趴在自己肩头从大哭变成了啜泣。他的眼眶便也红了,心疼的轻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目光一瞥却见门缝里露出几个脑袋正憋着笑看着他们。
顾曦延忙递了眼色挥了挥手,小朗便很识趣的把几个人看热闹的人拉了回去,轻轻扣上了大门。
梨花翻飞,如一场意料之中的花舞,将两个人围绕在一片青白色的花海当中。更像是一首刻印在他们脑海中的绵延曲调,温婉流长,划过他们心头最绵软的地方,两个人便这样相拥着,看着彼此,额头顶着额头,最终笑了起来。
该回来的终归会回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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