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国发生剧变,对宣国崛起最为警惕的凝国自然少不了反应,但在交代凝国高层对宣国剧变的反应前,必须要先交代叶绫一行返回长凝后的种种。

叶绫离开长凝那么久,自然少不得给她父王一个交代,不然这关肯定过不去。如果袭杀计划成功了,那么她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去昭廷京师搞刺杀了,但计划没有成功,她或许应该斟酌斟酌自己的应对之辞,她手里还有从蒋羽那里取得的协议以及敲诈来的十万两白银,还算可以应付。

返回长凝后,她并没有第一时刻去见父王,而是去见了凝王身边第一近臣,首相薛止。

叶绫一回到长凝,就派人同薛止进行了联络,现在薛止已经在班房内静候着叶绫。叶绫进入班房后,薛止笑着起身相迎,道:

“公主果真一世之杰也!深入昭廷境内将昭廷京师搅得天翻地覆,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薛某佩服!公主返回长凝,先来见薛某,多半是有事相求吧?公主不妨先将此去昭廷的见闻同薛某一叙。”

叶绫打量着笑意盈盈的薛止,随即就将此番旅途的大致事宜告诉给了薛止,但考虑对薛止乃是父王身边近臣,叶绫没有和盘托出,而是对某些事选择了隐瞒,尤其是“荫影”的存在,叶绫尽可能做了模糊化处理。

这番经历,听得薛止是啧啧称叹。尤其是叶绫将同蒋羽签下的那份准允东南独立的协议递给薛止时,薛止更是眼前一亮,他虽猜测到叶绫此去京城多半与此事要关,却怎么也料不到这个小小的女孩能搞出这等成果,他属实是对叶绫刮目相看。

薛止对着这份协议拍手称快道:

“好!好!公主雷霆手段,此去昭廷竟能有如此收获,薛某始料未及!不得不对公主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但……”

薛止又仔细打量了这协议一眼,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线,道:

“公主该用什么保证,即便对方真的上台后,仍然会遵守这份协议呢?要是对方不信守承诺,您的这份协议岂不是与废纸无异?”

叶绫从容一笑,对这一点,她早就有了预料,向薛止讲述道:

“薛相不必担忧!我手中掌握着蒋羽与我方通信的书信,倘若蒋羽不肯遵守协议,我便将这些书信公之于众。蒋羽政府上台后,本就威信有限,若是被众人知晓其与敌国暗中媾和,昭人安能服膺?必使国家颜面扫地、威信尽失,统治无以维续。彼等若识时务,自然要将协议履行,促成昭廷东南之独立,则我等大事成矣!”

面对叶绫笃定的发言,薛止却显得不动声色,既没有赞同,也不曾反对。他只是平静地看向叶绫,随即露出了微微一笑,向叶绫说道:

“公主殿下心中已有成算,那薛某便不必多言。公主特来寻薛某,为的,想必是帮助公主您在王上那里顺利过关吧?”

叶绫点了点头,尽管她此行有求于人,可还是显得不亢不卑,半点奉承的意思都没有,正色道:

“正是,倘若薛相觉得为难的话,就当叶绫没有来过便是。”

“这是什么话?倘非公主对薛某心怀信任,又何故先来薛某这里拜访?公主信任于薛某,薛某又岂敢辜负公主的这份信任?自然要为公主尽全力。”

薛止和蔼地笑了笑,可他的发言还是没有博得叶绫多少好感。叶绫当然清楚薛止说的都是扯淡的话,不对自己有利可图,谁会顾及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叶绫直直注视薛止,说道:

“哦?薛相到底作何想法?”

薛止又是淡淡地一笑。

“什么想法吗?呵呵呵……公主似乎还挺了解薛某的,没错,薛某向来是一个唯利是图之人,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自身之利益,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薛止说了,您是我大凝杰出之大才,纵然为女子身所限,日后前途依旧不可限量。薛某之病躯日渐衰朽,日后,薛某与薛某的不肖子孙还仰赖公主您的庇护。”

说罢,薛止又向叶绫行了一礼。

叶绫虽不明白,这薛止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寄予厚望,可对方既然愿意帮助自己,自己又为什么不多扫除些麻烦?自己先来找薛止,看中的就是薛止身为父王近臣,能在父王那里替自己说上话。

见叶绫表示了认可,薛止便可以与叶绫商讨应对之事宜。

“不知公主殿下打算坦白何事,又打算隐瞒何事?薛某愿以公主之考量为先。”

叶绫听了这话有些发愣,她原本还担心这薛止会玩阳奉阴违那套,没想到这薛止这么配合吗?见叶绫有些疑惑,薛止只一笑,道:

“薛止当然清楚,公主您不会对薛某交代全部事实,而公主选择隐瞒之事,只怕和平国公他老人家脱不开干系吧?哈哈哈哈……薛某便不多说了,您只需知道,薛某愿意与公主站在一边,但这并非薛某对王上不忠,而是薛某明白,有些事情,以王上的脾气,不知道会更好。”

薛止的这番话不但没有打消叶绫的疑虑,反而是她的疑虑更为加深。她发现,她越来越摸不透这薛止都在打些什么算盘,说薛止是自私自利,叶绫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薛止在图些什么,说薛止是在为自己考虑,那叶绫就更不信了。不过目下也管不了这么多,先同薛止打好配合,把父王这一关过了再说!

……

……

得知叶绫即将回王宫见自己,叶修再一次抑制不住恼怒。

“这死丫头居然还好意思回宫见寡人?她怎么不死在外边?”

叶修端坐在位子上,只等叶绫返回后把对方训斥一顿。不止是训斥!这死丫头没有自己的命令就敢乱跑,在昭廷京师搅出的风雨,就连远在长凝深宫的自己都能听到,简直是把国家大事当作儿戏一般!旁人若知他叶修连个女儿都管不住,该把他叶修的颜面置于何处?真是岂有此理!他要狠狠地关叶绫紧闭,让对方这辈子都不准踏出王宫半步,直到老老实实嫁出去的那日!

等了一会儿,叶绫终于抵达殿上,并朝父亲恭敬地行了一礼。

“女儿参加父王。”

“孽障!你还敢回来!你自己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擅自前往昭廷,还在昭廷京师搞出那么大的风波,我就知道应该对你严加管束!你要是让昭人生擒,我大凝颜面何在?你这混账东西!你你你……气死寡人了!”

叶修越说越窝火,一边骂,一边用力捶打着座椅把手,仿佛整座大殿都在摇动。

叶绫固然对这番斥责很是不屑,但为了不给状况火上浇油,她选择乖乖闭嘴,不去同叶修争辩,等叶修骂了好半天后,她又主动跪了下来,向叶修承认错误。

“女儿知错!求父王息怒,女儿生死丝毫不足惜,若是气坏了父王的身子,则女儿万死难辞其咎!”

“哼!知错?怕寡人气坏身子?你擅自行动时,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这点?背着寡人兴风作浪,恨不得翻了天了,就连你父王的命令都能置若罔闻,你还好意思说?寡人平日如此宠爱于你,你却如此报答寡人,简直该杀!”

叶绫伏在地上紧张地等候着,如果真要展开辩驳,她可以拿出一万句话来反驳叶修,但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她所能说的只有认错,不停认错,与叶修争什么都只可能适得其反,叶修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驳他的面子,最不愿做的就是拉下他的面子,这点叶绫再清楚不过。等她的救星抵达,这番狂风暴雨就能到头了。

“大王!您这是在作甚?”

薛止快步走入殿内,“正巧”撞上大发雷霆的叶修与跪在地上被狠狠训斥的叶绫。

叶修望向薛止,怒火依旧旺盛,他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叶绫,冷冷说道:

“薛相来的好啊!看看我这混账女儿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她居然敢擅自跑到昭廷去作乱,让世人都知道我大凝是暗中干涉他国内政、煽动别国内乱的诡诈之国,将我大凝的颜面统统丢尽!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活着回来,而不是被昭人给捉了,那寡人就彻底无地自容了!我大凝立国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荒谬绝伦之事!唉!薛相退下吧!这是寡人的家事。”

薛止带着喜色向叶修行了一礼,汇报道:

“薛止并非有意干涉大王之家事,乃是有喜讯不得不立即来向大王汇报。”

“哦?”

叶修纳了闷,询问道:

“哼!本王近来苦闷连连,还能有何喜事?”

薛止道:

“一艘装载十万两白银的货船已行至西长凝的港口,只等大王派人去接收。”

“什么?多少?”

叶修差一点就座椅上蹦起来,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薛止,再一次询问道:

“把…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一艘装载十万两白银的货船已行至西长凝的港口,只等大王派人去接收。”

薛止将刚刚的话原封不动地又说了一遍。

叶修不禁因这意外之喜傻眼了,不久后就是他的寿辰,他打算趁着这时候给自己盖一座新宫殿。可为了这新宫殿的建设资金,叶修几乎是挠破了头,由于这早就不是他新盖的第一座宫殿,国库盈余下来的钱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再想盖宫殿,要么从国家的各项开支里挪用,要么就从四大家族里扣出来,后者显然没戏,前者还有一定的操作空间。

叶修靠着克扣水军军费,凑出了不少银子,可还是有些差距。想要凑齐,就必须再从陆军克扣一笔,但即便是最忠诚于他的薛止也都反对他这么做,他便不得不另想对策,而这十万两白银的到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让他终于有资本盖他的新宫殿。

不过,这十万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叶修向薛止问出这个问题,薛止看了一眼地上的叶绫,微笑着向叶修回答道:

“禀报王上,这十万两白银,乃是公主她从昭廷带回来的。”

“什么?”

叶修错愕地望向叶绫,用手指着对方,对薛止说道:

“她带回来的?”

薛止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其中渊源,薛某也不甚清楚,还请王上让公主自己说明吧!”

叶修看着仍旧伏地叩首的叶绫,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抬起头,把事情交代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父王。”

叶绫抬起头,露出她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庞,两泪涟涟的模样,即便是刚刚还暴怒不已的叶修,也不免生出些怜爱之心来。

叶绫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向父亲解释道:

“女儿从叔公处得知昭廷内部有势力意图篡权,女儿心知昭廷乃是父王最大的敌人,如果能趁此良机将昭廷搅乱,令昭廷陷入内战之中,则我大凝必能趁虚而入,直捣昭廷京师,为父王成就帝业。故而顾不上征求父王之同意,即刻启程参与到昭廷局势当中,与昭廷内部的政变势力联合,策划了一场对昭主的袭杀。女儿心想,不久就是父王您的寿辰,如果女儿能将一个陷入内乱的昭廷献给父王,父王一定会很高兴。不料女儿还是粗心大意,没能一举击杀昭主,只得狼狈而逃。计策有差池,未能将昭主击杀,女儿自责不已,深恨自己之无能!又不愿空手而归,只得从昭廷的政变势力中索取十万两白银归返,聊作补偿,不求得到父王之原谅,只求父王不要因绫儿的无能失手而发怒。绫儿当时,就只差…只差那么一点点,便可将昭主袭杀,搅乱整个昭廷,可绫儿还是失手了,女儿无能,女儿无用,恳请…恳请父亲责罚!呜呜呜呜……”

一番话说得差不多了,叶绫再一次泪如雨下,自责懊恼地痛哭流涕,而叶修纵是有天大的怒火,此刻也消得差不多了。一想到女儿深入险境、冒险刺杀昭主,从昭廷那里敲诈回来了十万两白银都是为了自己,再看女儿这副惹人怜爱的美丽模样,叶修再也坚定不了继续斥责与惩罚女儿的决心。

但不管怎么说,叶绫这一通行为终究是背着自己做的,还给凝国的外交声誉带来了恶劣影响,自己不严厉惩罚她,自己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放?

眼见叶修已经由肉眼可见的盛怒变成了纠结不定,薛止便继续着他的助攻。

“大王!公主之孝心天地可鉴,您安忍严惩于她?您再好好想想,一直以来困扰您的都是什么?不就是在四大家族眼中,您的几位子嗣都资质平平,不堪大任,为四姓所取笑?公主的出现,不正是对四大家族之非议给与有力之回击吗?彼等安敢再小觑于大王!再说,大王的几位儿子,见公主身为女流尚且有如此之作为,如何能不奋发向上?依薛某之见,大王不仅不该惩罚公主,还应奖赏于公主才是。”

薛止一番话说完,叶修板着脸的渐渐缓和下来,可还是有着一丝明显的顾虑,说道:

“哼!她虽用心不坏,也确实带回了成果,念在她这份孝心,寡人确也不想再严惩于她,可不严惩之,何以安人心?宣国与凝国会知道寡人是蓄意策动别国内乱的恶徒,四大家族也会明白寡人是连子女都管束不住的庸主,那本王也没脸再做这凝王了!此事无关家事,而关乎于国事,本王绝不能为私情所左右,必须要严惩不贷!”

叶绫也在一边哽咽地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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