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寒风萧瑟,甘陇氏邑城同时有两拨人分别从东、北两座城门出来。
往东的人数少一些,主要是甘陇氏的兵将护卫着邻邦的伯爵往其采邑而去,他的采邑军队会在边境接过护卫。历时十天终于将赎金与赔款全数送到了甘陇氏,在边境翘首等待的朱文、负丘、牵顺三员千人将看到远处护送伯爵的军队出现那一刻,都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洪唐氏采邑也不太平,主君身陷邻邦,派人回邑城要求筹集赎金与赔偿物资时,一些贵族间就开始传起流言蜚语,有苛责望阙德行败坏,轻启战端的,有认为望阙逐渐昏聩,当由储君即位,拒绝赔款的。林林总总,也亏得临时执政的储君恪守孝道,劝下了意见各不相同的各卿族贵族,筹集了赎金与赔款,送往了甘陇氏。
两军交接后吗,各自将悬着的心放下,回返邑城。洪唐氏一方,车驾中的洪唐氏伯爵脸上阴晴不定,虚靠在车窗上的手不停地握起,又松开,也不知在想什么。甘陇氏一方,仲霖长吁短叹一声,心道错过了送别那位仲父的时辰,真当是可惜。
讲真的,有关于仲父的一切都还是父亲和他们兄妹三人说过的那些往昔回忆,山猪率雁行山义军来助时,仲霖一直在甘陇氏军中,也就很少与那位仲父接触。直到洪唐氏服软撤兵的这段时间,一家子在邑城团聚,仲霖才有时间拜会自己这位仲父。
这段时间里,兄妹三人这才切实将这位仲父从传说人物,具象化为亲人。在仲霖看来,这位仲父性格很是温厚沉稳,也有着他的雄心壮志,却也是最朴素的愿望,不再是年轻时的开疆拓土,而是在他的治理下平民不知饥馑。他已经不再穿着锦衣,而是常年粗麻衣袍,风吹日晒,看着像一个老农,完全没有父亲说的年轻时锋芒毕露。
而他那位仲父,此时正带领着雁行山寨众,拉着牛马羊以及粮食等,一路向北。
“好了,兄长,就到这里吧。”伊吾车驾中,山猪说道,随即马蹄渐停,他从车上下来,踏在地面上,看着寨众一个个满面红光地拉着大批物资向着雁行山而去。
“真想不到,当年舞枪弄棒,死活不愿意去做乡守的小子,如今却是沉下心来成了雁行山的乡守了。”
闻言,山猪回头,就见伊吾也从车上下来了,看他的眼神颇为欣慰。
山猪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雁行山,说道:“年少时,我真的就以为征战沙场,护卫一方之民,是我的一生宿命,直到那件事的发生,看着属下被拖走,平民辛苦耕耘所得被毫无道理地抢夺走,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建功立业的心就消散了,余生所念就只剩给这世间的苦命人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去处了。”
此情此景,伊吾恍惚想起他去往国度任职时,这仲弟在门前送别的场景,不同的是彼时毛毛躁躁的仲弟给自己送行,如今是自己给仲弟送行,这小子不再跳脱,成为了一个可靠的…山贼头子。
“伊鸿,不后悔么?”伊吾看着一身粗布麻衣,如同老农一般的山猪,意味深长地问道。
山猪回答得很干脆:“后悔什么呢?我要做什么样的人,或许早就注定了,即便听从父亲的话,低下头颅来,早晚也会因为不肯将手伸入染缸,被那般虚伪的家伙排斥,放逐。”
伊吾点点头,捋着胡须,兄弟俩就这样看着山贼队伍不断行进,回返雁行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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