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决不肯下跪。

李翊面上罩了一层寒霜,冷声叱道:

“败军之将,见我安敢不跪?”

此役盟军也死了不少人,很多人都跟李翊关系不错,亲如手足兄弟。

李翊当然伤心,但他不想在大胜之余,让弟兄们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淳于琼睁着红目,狞声回道:

“吾主四世三公,汝乃一山野匹夫,黄口小儿。”

“也配让我下跪?”

时张绣在侧,闻言大怒:

“大胆!”

“败军之将,还敢对郯侯不敬!”

话落,一脚踹向淳于琼后腿。

淳于琼应声倒地,痛苦不堪。

张绣这一脚力大,适才风中明显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淳于琼本就身负重伤,想是张绣一脚踹断了他的腿骨。

纵是淳于琼此刻想站也站不起来了。

李翊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凝眸望着跪在地上的淳于琼,沉声问道:

“汝道我山野匹夫,汝主屡世公侯,奈何今日败于我手?”

淳于琼冷笑一声,叱道:

“胜负自有天地,汝自问天去。”

“何用问我乎?”

哼,倒是块硬骨头。

李翊轻哼一声,冷冷看他。

淳于琼这厮受袁绍信任,缺乏远见。

但却很有骨气,也算是位忠臣。

许攸在侧,对李翊献策道:

“淳于琼乃乌巢主将,袁氏宿将,军中颇有资历名望。。”

“今既破乌巢,可将淳于琼首级发往袁绍大营。”

“袁营知晓,必然军心大乱。”

李翊从其言,即命斩淳于琼首级。

淳于琼破口大骂:

“许攸!背主之贼!忘恩负义之徒!”

“吾死之后,亦当化作鬼卒,与汝偕行!!”

许攸面色微有羞惭,厉声叱道:

“还敢大言,快快快!”

“速速推下去斩首!”

俄顷,人报淳于琼已被斩首。

李翊即命人将淳于琼首级装在盒子中,赍往袁营中。

其实,不管淳于琼是不是忠臣,他都必须死。

就算他能力很强,也得死。

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

正如许攸所言,淳于琼守着乌巢,他身死的消息传回袁营处。

必能够震慑袁军,使得人心惶惶。

第二,

乌巢一战,纯纯的绞肉机。

不论是乌巢守军,亦或李翊所带来的生力军,都死伤大半。

古代打仗,其实很少有这种纯绞肉机式的作战。

大多时候,都是“比势”。

谁的势能没了,谁就会溃败。

而这种纯肉搏拼杀,在死人的同时,仇恨的种子也已经埋下了。

汉末这种以“子弟兵”为情感纽带的兵团,有着特殊的血缘纽带。

淳于琼作为主将,杀了他们这么多兄弟。

如果你敢把他招入麾下,必定会引起大量士兵不满。

所以你便会看到,

汉末很少有那种参与过绞肉机式作战,还能够被招到麾下来用的武将。

李翊杀淳于琼,除了震慑袁军之外,也是为了安定军心。

大家都希望看到淳于琼的人头落下,他们这么玩命儿不就是奔着这个战果来的吗?

淳于琼既枭首送往袁营,众人又问李翊接下来该做什么。

李翊传令,先将乌巢剩下那一点点粮食吃了。

大伙儿就地歇整,等袁营生变之后,再做决断。

人是铁,饭是钢。

纵是铁人也得吃饭。

众军士鏖战一夜,杀敌时尚可用意志力强撑。

现在敌人没了,支撑自己精神头那股气也就没了。

故全军将士顿时变得疲惫不堪,两眼发昏。

大家其实都盼着能够停下来吃口饭,当真正听到李翊下达休息的命令后。

众皆欢腾,兴致高涨。

……

天已经大亮,袁绍也从榻上醒来。

方一睡醒,便传来军报。

“乌巢失守,淳于琼被斩!!”

什么!!?

但军报传回之后,袁军皆惊。

侍者又将一个盒子取来。

袁绍忙问:

“哪里来的?”

侍者答道:

“今日一大早,一匹快骑放在营门外的。”

袁绍即命侍者打开。

盒子一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侍者也被吓了一跳,手未拿稳,头颅滚落在地。

披头散发,死不瞑目。

众视之,正是淳于琼之头。

“唔!”

袁绍捂住胸口,大叫一声,口吐鲜血。

“父亲!!”

袁谭一惊,赶忙上前将之扶住。

众人纷纷过来关切问候。

须臾,袁绍缓缓睁开双目,颤巍巍地对袁谭说道:

“……此、此必淳于琼之头也。”

“……是、是。”

袁谭惶恐地应和袁绍。

袁绍摇了摇头,眯起眼眸,慨叹道:

“……见此头,孤自视忽然耳。”

此言一出,众皆骇然失色。

袁绍这话的意思是说,刚才一恍惚,看着淳于琼的头,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头一样。

于是,众人纷纷出言劝慰:

“袁公勿忧,袁公勿忧!”

“乌巢虽失,我军无粮。”

“然盟军亦无粮草,只要咱们打下官渡大营,还有翻盘的机会!”

尤以郭图情绪最为激动。

因为他曾劝过袁绍不要救乌巢,改为全力攻打官渡大营。

现在乌巢陷落,就更加证明他是对的了。

“……善,速速差人前去探明前线军报。”

“教张郃、高览二人急攻,孤当亲提大军在后。”

传令兵领命而去。

郭图暗想,现在乌巢没了,要是张郃、高览回来跟自己对是非该如何是好?

毕竟两人当初是力说该救,现在乌巢陷落,官渡还没拿下。

岂非要被两人于中发难吗?

于是向袁绍进言道:

“张郃、高览见主公兵败,心中必喜。”

袁绍皱眉问:“何出此言?”

郭图乃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高览、张郃青州战事不利,俱被李翊放回。”

“一次尚可说是巧合,一连两次,岂非中有诡诈?”

“想二人素有降徐州之意,今乌巢已陷,而不见官渡拨下。”

“岂非是两人不肯用力,以致折损士卒乎?”

袁绍失了乌巢,正是心情郁闷之时。

听到郭图这话,顿时大怒:

“我早知此二人心不在此。”

“可速速召二人回寨,吾当自提大军,征伐官渡!”

于是,又发一传令兵去往官渡。

话分两头,

却说张郃、高览一路进军至官渡大营。

郭图先前之言,虽有构陷之疑,不过两人到官渡时,的确没有马上进攻。

因为两人都是跟李翊交过手的,知道他的本事。

两人一致认为李翊早有准备,遂都不敢急攻。

尤其张郃是一个打仗风格偏稳健的将领,本就喜欢稳扎稳打。

但却被派来急攻官渡大寨,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而张郃本人,对此次安排也是心怀不满的。

战前,他是明明白白地向袁绍说了官渡不好打,应该救乌巢。

但袁绍却整这么一出,让他来打官渡。

这搞得张郃内心很煎熬,里外不是人。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他打下了官渡,郭图会说你看,我说能打下来吧。

如果打不下官渡,郭图会说你故意的。

光是想到这一点,张郃都不想出死力。

这时,人报袁公使者到。

张郃、高览赶忙出营相见。

使者见二将还未开始进攻,扬鞭骂道:

“袁公命汝二人攻打官渡,汝二人怎敢松散懈怠?”

张郃解释道:

“官渡坚固不易取,吾等欲先布好阵势再作进攻。”

“胡说!”

使者破口大骂:

“汝等岂不知军情如火?”

“目今袁公已亲提大军来攻官渡,若见着汝等惰怠,必然降罪!”

二将面面相觑,只得开始攻打官渡。

官渡守军自领了李翊军令之后,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见着张郃、高览来攻。

左边黄忠,右边曹洪,中路张飞,一齐冲出。

三管齐下,如潮水般涌向袁军。

张郃、高览本就不愿出死力,又见着官渡果然早已准备。

遂急忙撤军,张飞等将趁势驱兵掩杀,袁军大败。

方败回寨中,又有一袁使到。

张郃等人问袁使袁使有何吩咐。

袁使道:“主公差汝二人回去。”

张郃、高览俱对此军令感到莫名其妙。

暗想前线军事未定,如何突然召他们回去?

张郃也算个智将,立马察觉到了不对,连忙问:

“敢问尊使,乌巢战事如何?”

使者不假思索答:

“听说李翊攻破了乌巢大寨,淳于琼被斩。”

高览闻言大惊,暗忖果然还是没守住吗?

“多谢尊使!”

张郃倒显得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好了,某只负责传令,叫汝二人快速回去。”

“两位将军可快些准备,袁公少时便到。”

言讫,袁使转身便要离去。

“……尊使慢走。”

张郃冷冷说了一句,忽然拔剑在手,一剑将那名袁使砍倒在地。

高览见状大惊失色,连忙问:

“儁乂何为!”

张郃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平静地说道:

“袁绍听信谗言,必为李翊所擒。”

“今乌巢陷落,粮食不存。”

“河北大军只能坐而待困,袁绍败局已定。”

“与其等死,不如去投盟军。”

高览万没想到张郃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好了决定,而且是一个足以影响他们一生的决定。

“……这、这、这。”

高览尚有些恍惚,“盟军肯收留我等乎?”

“我等与李先生有旧,今李先生总督两军军政。”

“若得他引见,曹司空、刘将军必然收纳我等。”

“况我等尚有军士在此。”

“今可为章邯之事,以保全部众弟兄。”

没错,张郃其实也是一个标准的职场人。

对袁氏有忠心,但就是打工人的忠心。

官渡对峙期间,张郃其实也向袁绍提过,可以派骑兵绕袭盟军后路。

袁绍虽然表面拒绝了,但却又暗地里地派了骑兵绕后。

袁绍这个人经常当面拒绝属下,然后又听话去做。

本初大小姐还有点傲娇属性。

不过最后绕袭的计划也失败了。

由此,便可以想象张郃是什么心情。

好比公司一个大项目用了你的方案,却完全不提你的名字。

然后实施也没有你,方案还失败了。

开战之初,公司前景一片大好,马上就要上市了。

现在眼见公司老板要退休了,新老板是谁都还不确定。

然后公司的大项目还赔了,眼看就要倒闭了。

你就是个上班的,你跳不跳槽?

尤其公司内部文化还很不好。

袁军的主心骨沮授,就因为郭图的耳边风,直接被分了兵权。

张郃也害怕回去会当替罪羊,被陷害而死。

所以临阵跳槽,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下定了决心。

高览见张郃决心已定,当下也马上表态:

“吾亦有此心久矣,只是不敢明言。”

“儁乂既作此决断,某愿相随!”

张郃大喜,即出寨点齐军士,下令将攻城器械全部烧掉,并宣布他们将投靠河南盟军。

烧工程器械,类似于破釜沉舟。

告诉大伙儿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们要是敢回去,必被斩首。

同时,也是为了使官渡守军放心。

很快,

张郃、高览引领本部兵马,来到寨前,向守军投降。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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