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本章节为西蒙·塞拉菲尼与奥拉齐奥·塞拉菲尼的角色篇章。本章内容为第一部分,讲述在大约十五年前,两人初遇的故事,可能含有与儿童有关的残酷内容。】

西蒙出生的日子在春天。那是个浪漫的,芳香的,绿意盎然的,让人想起一切生机勃勃景象的季节。

但可惜的是,他生活在一个视“春”为灾害的城市里。

十四岁的西蒙贴在铁皮上倾听外面的动静,神情如痴如醉,好似他在听的是什么美妙的琴声,而非声嘶力竭的惨叫。

他耳力极好,隔着铁皮也能听出外面的是[孕春之子]新诞下的孩子。那位名叫【悲春】的孩子有着凄婉动人的嗓音,她呜咽,哀伤的眼泪如水银般下坠,嗒嗒嗒地撞上地面,期间还夹杂着些许市民被粉身碎骨的脆响。

他觉得这种沉重、伴随着余响的声音很像下雨,硕大的雨珠落到地上,又溅起几点小水珠,混着灰尘再次落下。

同伴们说他这样很变态。他不以为然,他只是在聆听春的伤悲与怨恨。

他会告诉同伴们:他们已经身处地狱中了,那以灾害和暴力取乐又何妨?那些道德和经书上的救赎只是空谈罢了。

他父母都是保守虔诚的信徒,喜欢说些“人只要赎清罪孽就能升入天堂,免受地狱之苦”的鬼话。他们的言行间都是在讲,人的一生仅仅只是为了赎罪,回归到主的怀抱,除此以外再无意义。他们貌似到死,都会虔诚地向神祈祷,祈求能蒙主垂怜,升入天国。

他们死时西蒙年纪还不大,所以对那些破经书没有多少抵触,但现在,他只要一想到背过的经文,就恶心得想作呕。

天国是不存在的,但地狱存在。

无夏城,一定就是所有宗教口中的地狱。

那些狗屁经文有哪一句可以告诉他,他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才会被困在这里,不得解脱?

悲春的声音渐渐远去,西蒙为不再有人会死感到惋惜,他也暗暗庆幸躲过一劫,她没有盯上他们。

他小声告诉其他人:

“她走了。”

孩子们终于敢稍微松开互相间捂住的嘴,让浑浊的空气重新进入肺里。

西蒙检查那个年纪还小的孩子。以前有些孩子捂嘴时总会没轻没重的,等威胁过去后才发现,怀中的小孩已经被憋死了。

还好,这个孩子还活着。

但她也快死了。

孩子本能地使劲喘气,呼吸声却还是很弱,透过铁皮盖子没挡住的微光,能看出她嘴唇发乌。西蒙亲吻孩子发烫的额头,眼神里充满同情。

这个最小的孩子是他们刚捡来的,看上去只有两三岁而已。她一个人趴在街头,在满城静默的春灾里嚎啕大哭,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他们抱着她在萧条的大街上狂奔,力图赶在危险降临前赶回那个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

可他们还没到家,西蒙便听到悲春的泣声。

春灾时不能呆在室外。他们不得不挤在巷子里的一个铁箱子里避难。箱子以前是无夏城的垃圾箱,后来多半是被谁拿走,做了摆在外面的储物箱,没来得及放回室内。

整整六个孩子挤在这个箱子里躲了很久,空气愈发浑浊。春天的无夏城和冷不搭边,孩子们缩在一起,体温热得年纪尚小的孩子浑身发烫。

西蒙听了很久,才确认外面暂时没有危险。

“快!快出来!”

他用力推开垃圾箱盖,跳出垃圾箱,落地,抱着孩子们一个个下来。出来的孩子纷纷因为箱子内外的温差打了个激灵。

那个年纪倒数第二小的孩子只有七岁。他有些热糊涂了,手脚不协调,支撑不住身子,笨拙地掉下来,幸好被旁边的两个孩子及时拉住,但也连累他俩一起翻倒。

西蒙抱着捡来的小女孩,顾不上扶起孩子,催促全部人都跑起来:

“跑!跑起来!回家!”

跌倒的孩子互相搀扶,拼尽全力跑起来。

他们的体力不行,从街的这头跑到那头就得气喘吁吁,完全是靠着求生的毅力跟着领头的西蒙往前冲。

街两边住宅的人有的在看他们,看几个幼小的蝼蚁用可笑的速度逃生。有人打开窗户,冲他们丢了两个罐头。

罐头没砸到孩子。后面的孩子已经跑昏了头,可看到罐头头脑立马精明回来,连滚带爬地捡起罐头。

两个罐头算是看不下去的人的一点施舍。

孩子们逃到东区靠近工厂区的边缘。那里有一幢很窄的临街小楼,几乎被两边的楼挤到看不见的地步。那就是孩子们的家。

小楼的门打开了,一只瘦得脱相的熊猫走出来迎接他们。

西蒙惊喜。身后的孩子终于看到可靠的大人,一路上的疲惫和紧张都淡去了,纷纷欣快地喊道:

“潘达!”

潘达看到几名孩子平安无事,心中的石头才落地。孩子们有惊无险地回家了。

“三花之家”,这是孩子们给这幢小楼起的名字。

小楼里的孩子很多,一共有三十三个。他们挤在这个面积狭小,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七百尺的二层小楼里一起生活。

在【千年之灾】前,潘达是只动物园里的熊猫。他因为【千年之灾】获得智能,人立而行,修习武艺,成为了一名武僧。

他以前不叫潘达,只是他捡来的孩子总是会叫他“潘达”,于是潘达就成为了他的名字。

把几名孩子接回小楼,阖上小门,他接过西蒙怀中的小女孩,慈爱地亲吻她的额头,抚过女孩的湿发,叹道:

“她惊吓过度,体温过热,呼吸也不畅。”

他从家里找出些叶子和树皮,细细磨成粉末。

潘达的草药都是从山区那边捡来的。他们很少吃得起正经药,便宜的草药是生病后的首选,至于药效如何就另说了。

按潘达的说法,能否活下去的关键在于孩子自己。

西蒙把女孩放到简易拼出来的儿童小椅上,捡起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贴到女孩身上降温。他衣服有一侧全是汗,逃回家的路上,女孩的头一直抵在这里,因此湿透了。

等他摸到女孩被头发挡住的小小犄角,才意识到她其实是非人种。

不过他不放在心上。“三花之家”多得是非人种。

“三花之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潘达捡来的,无父无母的孩子。伙伴的种族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他们只知道,如他们这般的孩子,唯有抱团,才能在这座残酷的城市博取一线生机。

西蒙一边给女孩涂上潘达自制的草药糊,一边轻声哼歌,安抚女孩。他的声音很好听,很干净,未完全变声的嗓音仿佛有种抚平伤痛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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