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级彝族花鼓舞传承人离世,这对一个县来说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县文化旅游局局长普梦倚前来吊丧。

临别,她紧紧握住柳光明的手:

“光明啊,你父亲离世,对咱们万和县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咱们没有了国家级彝族花鼓舞传承人!”

“我看你已经把父亲的真传都学到了,让我们一起努力,争取早日把你培养成国家级彝族花鼓舞传承人,接好你父亲传承下来的接力棒。”

普梦倚的话又一次让柳光明深深地怀念起自己的父亲,他失声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他擦干眼泪,郑重其事地望着普梦倚:

“局长您放心,我一定把父亲传承下来的接力棒接好。”

除了县里面的领导,国家级彝族花鼓舞传承人柳宝国的死也惊动了县内外曾经接受过他真传的花鼓舞爱好者们,大家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送别自己的恩师。

太阳看到这么多人因为柳宝国的死而涌到婀娜村,很是不解,它用火红的眼睛直视着大地:

“高鲁山兄弟,你说昨天这个人被埋在废墟下面的时候,没有人及时搭救,现在却有那么多人前来与他道别,这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高鲁山摇曳着浓密的深绿色长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让我们慢慢往下看吧!”

360支花鼓队3000多人黑压压地挤在婀娜村的大街小巷里,这可愁坏了丧葬仪式主持人柳宝安,他把花鼓队的名单递给阿发:

“你照着这个名单一家一户地通知下去,每户人家带一支花鼓队回家,负责他们的食宿。”

他又把大个儿叫来:

“你负责组织花鼓队祭拜,今天晚上守灵安排90支,明天送葬安排270支,每支花鼓队表演时间严格控制在2分钟以内。”

彝族葬礼就是这样,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把失去亲人的悲哀冲淡到最低限度。

而柳宝国的葬礼比别的葬礼又热闹了数十倍,平时的丧葬仪式,有七八支花鼓队前来送葬就算多了,而他的葬礼却来了360支花鼓队,这是史无前例的。

柳宝国的女儿,柳光明的姐姐柳若芷从兴旺县夫家带回来的花鼓队被安排第一支拜堂。

队员们跳了一段祭拜鼓,然后在灵堂前缓缓绕着圈子唱《进门调》:

阿爸在那时

女儿回家来

您在门前看

女儿到门前

一起进家门

现在您走了

女儿回家来

喊您无应答

叫您无回音

阿爸呀阿爸

然后,队员们在众人的哭泣声中跳了一段“拜四方”,急急下场,刚好两分钟。

本来每支前来吊丧的花鼓队都要拜堂的,但柳宝国的葬礼却只安排了30支花鼓队拜堂,而且拜完堂他们就可以走,因为再也没有机会让他们跳花鼓舞了。

每支花鼓队都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认真表演,恭敬祭拜,用这种隆重而庄严的方式与恩师告别。

跳完花鼓舞,每一名队员都眼含热泪,依依惜别。

晚上九点开始,大个儿遵照毕摩的旨意,安排30支花鼓队前来闹堂。

各支花鼓队唱着各式各样的《闹堂调》进行表演,唱得凄凉,跳得悲伤,令在场守灵的孝子们闻之无不伤心动容。

闹堂结束,恰好是晚上十点,柳若芷端来一盆热水,边用热毛巾擦拭棺材表面,边哭《洗脚调》:

阿爸呀阿爸

亲戚有一席

朋友有一桌

但你见不到

阿爸呀阿爸

明天上山去

儿女会料理

您不要挂念

阿爸呀阿爸

……

半夜十二点,柳若芷又哭了《半夜调》。

哭完《半夜调》,毕摩便组织孝子们举行铺冥香和盖棺仪式。

铺过冥香,盖上棺板,燃放鞭炮后,毕摩率领婀娜村花鼓队和孝子孝女孝孙们一起逆时针绕棺。

绕棺过程中,大家不断重复踩踏灵柩前备好的一梱尖刀草。

毕摩左手持一棵小松树,右手执经书,嘴里不停念诵《踩尖刀草经》:

……

嗯,丧者呦

踏上祖灵路

荆茂棘又旺

长满尖刀草

途上尖刀草

杆有大腿粗

叶有筛子宽

棘似牛角样

别人不踩草

可回祖先地

若我不踩草

你难见祖灵

路上尖刀草

君穿金鞋踩

臣穿银鞋踩

毕穿铜鞋踩

工匠老百姓

穿着铁鞋踩

你的儿与女

拿着花鞋踩

大家往左踩

它就往左倒

大家往右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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