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终于看清了那条火把长龙的去向——不是合肥城墙,而是绕过城池直扑西面的官仓重地。冷汗顺着脊梁滑下,他终于明白丁奉真正的杀招:围三阙一原是假,断粮道断水源才是真。

"击鼓!升狼烟!"司马骏的佩剑铿然出鞘,剑尖指向正在逍遥津血战的牵弘所部,"令牵弘不惜代价守住渡口,其余各部随我出城迎战!"

河滩上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牵弘的战靴陷在混着血水的淤泥里,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两个时辰前还整齐列阵的两千精兵,此刻只剩下不到八百人还在厮杀。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看着远处那个在火海中来回冲杀的吴将——丁温的银甲已经染成暗红,但长刀依旧凌厉。

"将军!西北狼烟!"副将的喊声让牵弘心头一紧。他抬头望去,三道笔直的烟柱正在合肥城头升起,这是全军撤退的信号。但眼前的渡口已成炼狱,吴军不要命的打法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牵弘突然笑了。他反手砍翻一个偷袭的吴兵,溅起的血珠落在唇边:"好个丁奉,连环计中还有连环。"战刀指向正在渡河而来的吴军援兵,他扯下残破的披风:"儿郎们!让这些江东鼠辈见识见识,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晋军阵中突然响起凄厉的骨哨声,原本节节败退的士兵们突然变阵。前排盾手齐刷刷蹲下,后方露出三百张蓄势待发的蹶张弩。丁温的瞳孔猛地收缩——这种需要脚踏才能上弦的重弩,射程足以贯穿三层皮甲。

"散开!"丁温的嘶吼被弩箭破空声淹没。第一轮齐射就将三十余骑连人带马钉在地上,第二轮直接撕开了吴军的冲锋阵型。当牵弘亲率重甲步兵从侧翼杀出时,丁温终于明白自己才是被诱入陷阱的猎物。

河面突然卷起狂风,燃烧的渡船被吹得横了过来。丁温的长刀架住牵弘劈来的战斧,火星在两人之间迸溅。他借着火光看清对方铠甲上的纹章——不是晋军常见的虎头,而是一朵绽放的金菊。

"丁奉没教过你吗?"牵弘的狞笑在斧刃寒光中格外刺目,"司马将军最爱在铠甲上绣菊花。"战斧突然变向,丁温急退三步,肩甲仍被削去半片。他这才惊觉,眼前的"牵弘"甲胄内衬竟是蜀锦——这绝非普通将领能有的装束。

对岸山丘突然亮起三支绿色响箭,尖锐的哨音穿透战场。丁温精神大振,这是留平得手的信号。他虚晃一刀纵身后跃,吹响挂在颈间的牛角号。残存的吴军骑兵突然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芦苇荡疾驰而去。

"追!"假牵弘的怒吼声中,晋军阵中冲出五百轻骑。但他们刚追出半里,领头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不知何时,芦苇丛中布满了绊马索。埋伏已久的吴军弓手从泥沼里跃起,箭雨笼罩了整个河滩。

丁温勒马回望,真正的杀机正在合肥城下酝酿。丁奉的主力趁着守军被调离,已然开始架设云梯。而城头那面绣金菊的大旗,正在晨光中缓缓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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